唐熙桐回了头:“刚才你给我报菜名的时候,一道荤菜都没有。怎么,欺负我看着寒酸吗?”
店小二不好意思地挠头:“不是舍不得拿出来,是确实没有。在姑娘之前,陆陆续续来了一大帮人咧,是瞅着小店寒酸,自去打猎了,叮嘱我们将好酒备上等着。”
唐熙桐回绝了:“免了,我不喜欢与生人相处。”
她上楼进屋,早早地睡下了。
到了下半夜,楼下闹哄哄的。
……太闹了。
说话声、大笑声、起哄的声音。
唐熙桐从睡梦中被吵醒,她躺了会儿,吵闹声穿过门传进来,如汹涌浪头拍打她的耳膜,她就皱眉坐起来,屋子里的油灯已经燃尽,她坐在黑暗中。
“……那娘兮兮阴柔的模样,哪里像个爷们!”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熙桐烦躁掀了被褥,披衣起身去拉开门。
“喂。”她站在低矮的二楼,扬声冲楼下火堆边的众人说道,“夜深了,各位好汉小声些,别扰了别人的清梦。”
乌泱泱围着的一大圈人,答应得倒是爽快,声调却丝毫不降半分。
唐熙桐就算再气恼,也知道“打人不打笑面人”的道理,何况她也知道,混江湖的人大多粗声粗气惯了,常是扰民而不自知。
罢了吧。
她在转身回屋去的时候,却不预期地,听到了某些刺耳的话——
“姓景那小子是生得标致,依我看,必是焕真宫里一帮婆娘们奶大的!”
话音落,再是一阵哄堂大笑。
第27章 五
[禄存星君|唐熙桐|血樱|五]
夜色正深。
唐熙桐再从屋内出来,已经穿好了衣裳。她慢步走过短廊,再下了楼。
火上架烤的肉,香味真是诱人。
大口吃肉,大碗饮酒,实乃快意。
聚在火堆边的人等,你一言我一语,已经聊说了许多。
顺着方才的话头往下,不意外,皆是关于焕真宫主的。
说到相貌,景越辰是“唇红齿白赛过娇娘”,必是“整日像娘们似的敷着粉”。
说到衣装,景越辰是“故弄玄虚”“穷奢极欲”,听说“焕真宫里八百绣娘为他绣着新衣”,还有“一点差池就要剜眼剁手”。
说到性情,景越辰“阴鸷邪佞”,甚至“有啖人肉饮人血之嗜好”,因为他“信奉邪术,要吃人进补”。
说到武功,景越辰“实在无耻”,劫掠各家武功秘籍,占为己用,是“强盗、土匪、不要脸的臭虫”。
说到亲眷,景越辰“狼心狗肺”,弑父杀母不带眨眼,说不定杀父是为了练邪功,“他有个妹妹也不见了,料想邪功秘籍教他断情绝义”。
说到男女色相,景越辰“日子过得糜烂”,他可男可女,当然也是男女通吃,吃完就扔,“好比豺狼”。
……
唐熙桐拍拍最后一个接话,说着“好比豺狼”之人的肩膀。
马脸的男人回过头。
唐熙桐笑着问他:“见过景越辰?”
马脸男人拍着胸脯站起来:“见过,当然见过。怎么,你也想听?来来来,往这处挤挤。”
唐熙桐摇头,继续再问:“见过景越辰,可见过他的几位星君?”
马脸愣了,答道:“没注意过。”
一丝冷笑绽现在年轻女子的唇角。
“好,为你引荐一下——我,焕真宫,禄存星君!”
谁也不知道,远避西疆的人居然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明明没有听说焕真宫有动静,明明面前的姑娘看着不像狠厉之辈,她明明空着手,但是下一刻,沾血的剑握在她的手中,她身前的男人被一剑封喉,其他惊慌的人,只是惊慌,很快一一被利剑刺死了。
聚在火堆边喝酒吃肉的,最后只剩了一个二十岁许的年轻人,他吓得两腿发软,在一起谈笑的众人顷刻横绝于地,他逃不出去,只能往角落里躲藏:“别、别过来……”
唐熙桐用手指点点剑上的血,阴冷看他:“你说他,信奉邪术,有啖人肉饮人血的嗜好?”
“你敢伤我,我谢家堡不会放过你!”
“哦?哪个谢家?”
“河津谢家!”
“哼,不值一提。”
原以为搬出家底,能令对方有所忌惮,但年轻人还是死了,利剑刺进了他的心窝。
店小二不再热情,他惨白着脸,跌坐在楼梯下,攀住栏杆的手一直在抖,他看着唐熙桐朝他走过来,脸上淌下了豆大的冷汗:“女侠饶,饶了小的吧……”
唐熙桐的剑伸过去,店小二怕得闭上眼。
却只是从他肩头挑走一块布巾。
唐熙桐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剑上的血,让店小二替她传话:“南来北往在此落脚的,告诉他们今夜发生的事。西疆焕真宫,皓月君景越辰,有关他的不实流言,我禄存星君不惯听,若遇口舌长者,必一斩为快。”
血迹斑斑的布巾被扔到身上,店小二心上一抽,眼一翻立时吓昏了过去……
人言,无腿能跑,不过,它快不过唐熙桐的马蹄。
河津谢家堡,几乎一夕灭门。
自诩正派之士,往往巧舌如簧,善于煽动。不久,焕真宫禄存星君在南方客店杀人的消息也在大地四散开来。素昧平生的同道,烤着火聊着天,被杀了。偌大一座谢家堡,惨遭血洗,只余下些没有报仇力气的老弱病残。太残暴了,有人为逝者竖起了一面报复的大旗,约合千数人追杀焕真宫的禄存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