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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化作短歌行_六月禾未秀【完结】(187)

  见他义正词严的样子,我不禁举袖掩笑,这番马屁可谓上品,就连拓拔烈都强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了。他摆弄折子,忍笑道:“朕知道了,朕会慎重考虑你的话,你先跪安吧。”

  我送端儿出东宫门,一回屋就见拓拔烈噙着笑还在翻看奏疏,一脸“虎父焉有犬子”的得意模样。我讨来细瞧了一遍,字数不多,不过行文流畅,遣词造句无一过当之处,心里不免得意,嘴上却说:“小东西鬼点子越来越多了,皇上不会拿孺子的话当真吧?”

  没料拓拔烈赞许点头,“修史的事,我的确考虑很久了,只是这几年东征西战,国基还不稳固,一直搁置着。”他认真问道:“若是修国史,狸奴会推荐何人主修?”

  我略想一下,“要是早些年,我大概会推荐郭祭酒,他是历经几朝的大儒了,学问渊博,只是……我父亲也曾任国子祭酒一职,主修过晋史,史事纷繁,千头万绪,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父亲身子不好,我常常见他埋首黄卷,十分幸苦,而且……最终也没有修完。如今郭祭酒的年岁大了,我听汉王夫人说,这些年祭酒的身子越发不如往年了,只怕修史大事,他也力不从心。阿烈真要修史,倒不如就请他从旁辅修,可请年轻些的官员主修。”

  拓拔烈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太子监里这么多年轻儒生,都可以派来修史,只是这主修之人当慎重挑选。修国史是大事,除了才学,更重史德,只有德才兼备之人来主持,我才放心。这事情……狸奴也替我上上心。”我颔首应他,帮忙木犀添了些茶。拓拔烈举杯放在唇边,半晌也没啜上一口,我默默看着他又陷在沉思里,良久,听他喃喃自语:“前线战事,只怕没有报得那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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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夕乞巧,十五又赶上我的帨辰,因为有将士在前线,我不敢自暇自逸,便搁置了宫中的大小宴请。直到中秋,皇帝才在太液池中设下几艘大船,邀请一干皇亲重臣游湖赏月。

  平湖画桡,笙歌曼舞。拓拔烈出了几个应景的题,让各人赋诗,聊以破闷。若是不能做的,便罚以金谷酒数。崔司徒和郭祭酒文不加点,援笔而就,汉王的诗也甚风雅,大臣们的文笔虽良莠不齐,也都先后成句。就连端儿也写了首“月圆人也圆”的打油诗,诗格虽不高,却极恰此夜,惹得拓拔烈开怀不已。

  不过这下可为难了一些鲜卑贵戚们,酒数行后,有人渐不自持,非议起南边的战事。一人当庭发难道:“要说陛下的一班臣工里,又能打仗又能提笔的唯有王牧王大将军了,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在六安城里赏月作诗呢,为何南下后攻城略地,一路猛进,如今并未见受阻,却固守城池不出呢?”

  于是又有附和的道:“是啊,王将军此次一路凯歌奏到六安,多一半是因为桓恒刚刚称帝,自己窝里的烂摊子还收拾不过来,无暇顾忌他。要是不抓紧时机,等桓恒缓过劲来,只怕到底斗不过这个老狐狸。”

  拓拔烈垂眸轻啜热酒,未发一言。赫连自斟一杯,插嘴道:“各位和本王一样,诗不会做,可兵书总该读过吧?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这打仗也当讲个变故谋诈吧?”

  那人反驳道:“大王之言差异,兵书上也说,兵贵神速,机不可失。不知大王可听过南朝一则谶言,听说,那王将军脑后有反骨,就是那白牛呢!如果未曾听过,慕容斐,大王总是记得的吧?他又是如何从大王手中逃脱,变成燕国国主的?”赫连手暴青筋,捏着酒杯冷笑。我挪了挪身子,如坐针毡,只是这情势下,又不便开口。“王牧从荆州攻到六安,这一路可谓不惜代价,火攻水淹杀了多少无辜平民,这分明有违他素日里满口的仁义道德啊!想来是惹来南朝不少民怨,如今眼看就要攻陷故都,这个时候闭门不战,难保不是为了收买民心,给自己立威,将来……”

  “这些话,朕拜将发兵之时你们怎么不说?”拓拔烈悠然开口,那人烫到舌头一样禁了声。“君子有所不战,战必胜。难道没有在兵书上读过?朕向来用人不疑,朕的执金吾是降将,他的羽林夜夜宿卫在朕的卧榻之侧。宇文将军也是降将,他统兵在外时,也有人上折子说他是第二个慕容斐。关云长忠义之士,尚且降过曹,这些年天下纷争,你们三代之内,又有哪家没有出过降臣的?如今大军在外,你这话,朕本当作离间馋构、扰乱军心处置!念今日佳节,朕只当你们酒后失言,可以既往不咎,但你们也该知道遂事不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欲速则不达

  拓拔烈扫了众人一眼,似乎尤有余怒,“百里先生说得没错,酒是毒浆,其益如毫,其损如刀。平日都是要脸面的人,诗作不成也罢了,这才灌了几杯黄汤,就口不择言!把酒坛子都给朕撤走,换些醒酒的来,喝罢都各自回去。”

  他今日好像也饮了不少,却只拿点心下酒,临了又吃了整盘的胡饼。众人在皇帝的愠色下讪讪散去。太液池上灯火渐落,御辇已经侯在岸边,他扶我上辇,打发我道:“狸奴,你先回宫,早些休息,我御书房里还有要事。”他让永平跟着,又吩咐道:“一会儿去司徒府传旨,明儿一早,让季渊过来。”

  我暗自纳闷他宴上饮食反常,车入东宫,木犀出迎,近身道:“夫人,百里先生正侯在院内。”进门见她一身平民装扮,身后跟着两个脸生的小厮,常拄的御赐龙头拐也换成了一杆竹杖。“先生来请脉吗?皇上在御书房,不如先生坐辇去吧,我让人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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