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掉出来,他捡起来,盯着照片里的女人看着。
他不认识她,可她吸引了他的所有目光。
那女人眯着眼笑着,眼角上挑,头发被风吹乱了,一半扬起来飘在空中,一半落在脸上、脖子上。
她身上带着一点劲儿,难以用语言形容,有点个性,有点潇洒,有点自我,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而后褚父进了书房,他拿走照片,一言不发的塞回到书里,并将那本书放在很高的地方。
褚昭的头仰得高高的,看看那本书,又看看褚父。
褚昭问:“爸爸,那个阿姨是谁啊?”
褚父垂下眼,拍了拍他的头,没有回答他,只是说:“刚才的事,不要告诉别人,知道么?”
褚昭点了点头。
***
又过了几年,褚昭才知道那个照片里的女人,就是他的生母。
有一次他经过书房,也听到父母在里面争吵,母亲翻出来很多过去的事算旧账,父亲很烦躁。
褚昭听到他们提起他的名字,和一个叫林忻的女人。
林忻,就是他的生母。
再后来,褚昭去找那张照片,它已经不在那本书里了。
可那个女人的气质和轮廓,已经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受到母亲的漠视。
母亲从不对他大小声说话,甚至很少和他对话。
她的语气永远是平淡的,没有情绪的,偶尔有波动也是对着父亲和褚诚,连她眼光很少在他身上停留,仿佛他是空气。
小时候,褚昭不明白这些。
直到十四岁,褚昭听到了一个词,“冷暴力”。
然而可笑的是,当他还处于懵懂状态时,他是十分在意母子关系的,可是当他知道明白了一切,即便意识到了自己遭受多年的“冷暴力”对待,竟然也没觉得有多生气。
那个女人既然不是他的生母,他又何必对她抱有幻想。
***
这一年,褚昭开始跟着几家世交的圈子混,除了褚家,还有程家、贺家、方家、秦家等等。
一个偶然的机会,褚昭触碰到了相机,拍了一张让所有大孩子都吓一跳的照片,很有质感,构图很牛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专业人士的手笔。
不久,程樾和邵北川就一起送了他一台相机,并在上面刻了个字母“C”。
那时候程樾特别喜欢邵北川,还经常招呼朋友们去给他的乐队演出捧场。
邵北川是乐队里的键盘手,但他无论是贝斯、架子鼓、大提琴什么都会玩,是个音乐天才。
褚昭也很喜欢邵北川,甚至带着点崇拜,他比邵北川小几岁,经常翘课跟着他混圈,用他送的相机拍了许多他们乐队的照片。
其中有一张还被某杂志看中,刊登出来。
后来这事被褚家知道了,发生了一段争执。
褚昭还是第一次见到,母亲因为他的事而浮现出明显的情绪。
褚母认为,这是不务正业,玩什么不好,跑去玩摄影,还跟着那种地下乐队一起混,乌烟瘴气,不是女人就是毒品,这样的事传了出去,生意场上的朋友和经常来往的世交们,该怎么看褚家。
原来她担心的角度只是这个。
褚诚没有激烈的反对,只问褚昭,这是玩票性质,还是认真的。
褚昭说:“我很喜欢摄影,但我也不知道能玩多少年,我只知道,现在我喜欢它,不可取代。”
家里最支持褚昭的就是褚诚,他明里暗里也为褚昭说了不少话。
可褚诚的母亲一直是那种俯视的,嫌弃的态度。
褚昭冷眼看待,发现她看他的眼神,已经超出了对他沉迷摄影这件事的厌恶,更像是透过他去鄙视另外一个人——那个叫林忻的女人。
***
褚昭生命里第一个崇拜的人,是他大哥褚诚。
到了十六岁,褚昭有了第二个崇拜对象,就是邵北川。
褚昭第一次学会抽烟,第一次学会喝酒,都是邵北川教的。
在邵北川眼里,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他甚至觉得只要不出大圈,小打小闹发泄一下叛逆情绪,还有助于身心健康。
有些乖孩子表面上文文静静,出格的事一概不做,结果一出手,就是触犯法律的大事,跌破所有人的眼镜。
可是当乐队里的贝斯手,拿出一包东西要给褚昭试试的时候。
邵北川撞见了,当场就把贝斯手掀翻,把他按在地上打。
直到程樾冲进来,把邵北川拉开,气急败坏的质问他:“你疯了你,要是把手打坏了怎么办!”
邵北川气乐了,说:“你看他给褚昭什么东西!”
程樾见到了,先是一愣,随即冷了脸。
那天,邵北川就把贝斯手换掉了。
这个时期,程樾和邵北川已经好上了。
他们都比褚昭大几岁。
褚昭在邵北川这里一直很开心,疯起来很兴奋,静下来心情也能平顺,一点都不憋屈。
他骨子里的叛逆因子,或多或少也受到邵北川的影响。
它们扎根发芽,一点点破土而出,安静的长起来,渐渐地具备了反抗的能力,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表现。
***
而褚昭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是程樾。
这事大家也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