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念叨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个屁来。
好在李准自己找到了台阶下:“她这么说,肯定是有自己的难处,被迫与张炳忠那厮虚与委蛇。”
这话咬牙切齿地说出来,醋味十足,也就他自己信了。
赵常抓住重点,问探子:“张大人可有欺辱夫人?”
“那倒没有,两人说了会儿话,张大人就走了。”
李准面带嘲笑:“他今日大婚,两头跑,倒是够忙的。”
探子继续说:“对了,夫人还让侍女去了趟叶府……”啰啰嗦嗦地把中午那串事情也说了出来。
李准听完那长篇大论的一大段话,目光沉下来,隐隐猜出了叶妙安的深意。
赵常忍不住问:“大人,既然已经探查出夫人身在何处,要不要现在就派人把她接回来?”
李准沉吟片刻,摇头道:“我们要做的,是助她一臂之力。你且过来。”
赵常得令,附耳过去,片刻之后眉开眼笑:“大人英明!”
这厢还没说完,外面便有人来报,说京中有贵客求见。
这让李准有些意外,深夜访客,何故前来?
帘幕掀开,一身黑衣的鸿胪寺丞程效走了进来,他面容憔悴,清减不少。
李准一见是他,心里便有了七八分数,一边引着他往里走,一边恭声道:“劳烦程大人挂念我,大老远跑这么一趟。”
程效抻抻嘴角想笑,但是实在扯不动,只能放弃。
两人在桌边坐下,程效嘴动了动,不知从何开口,李准便替他开了腔:“玄机先生可是那边有信了?”
程效点点头:“看症状,庞贵妃患的不是寻常病症,是有人恶意下毒。”
李准倒是不意外。昏睡不醒,指尖通黑,这要是风寒才奇怪:“玄机先生医术高明,自然能配出解药,保娘娘性命无忧。”
没想到程效神色更为沮丧:“玄机先生说他曾和高僧云游四方,只在藏地见过类似的一味药,但此药并无解。”
程效脸上带出悲戚愤恨之色,谈话间带出了庞贵妃乳名:“是谁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要致晚娘于死地,她明明那么无辜!”
陷入爱河的男人,看周遭的一切都像蒙着玫瑰色滤镜。
李准懒得和解释,他口中那无辜的庞贵妃,也曾经设计害过其他宠妃,甚至……皇后的独子。
“是谁倒是不难猜,能进到内廷的,大抵和宫中之人有瓜葛。左右不过宦官或者六宫里那几位的手下。”李准淡声说,“试问程大人,谁最怕太子登基,恨不得把他身边之人一网打尽?”
见程效默不作声,似是盘算,李准继续说:“如今皇后娘娘念及旧情,铁了心要保刘宝成。想必圣上顾及她的颜面和那死去的孩子,多半不会重罚。你我既然是一条心,得想个法子,把幕后之人牵出来才好。”
一语成谶。
三日后,圣上下旨,左怀恩凌迟处死,当日驻守慈庆宫的内侍全部绞刑。刘宝成管教不利,被罚六个月俸禄,禁足于司礼监。
看热闹的人围满了长街,刽子手把左怀恩扒光了,手起刀落,一片片血肉横飞。左怀恩没有舌头也止不住他的哀嚎,肠子留了一地,气却还没断,浑身抽搐成了一只大虾。
行刑的生怕割不足刀数,时不时往他身上淋酒,每一滴都跟下刀子似的。直到报数的扬嗓子喊出“够了——”,刽子手这才一刀割喉,给了左怀恩一个痛快。围观的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蜂拥上去,抢夺那割下来的、据说能包治百病的碎肉。
***
天色将暗,叶妙安梳妆打扮得当。她新染了蔻丹,面上贴了额花,与往常清淡装扮不同,分外娇艳惹眼。
张炳忠的车停到门前,一众家丁护送着叶妙安上了车,他本人倒是没有现身。
七夕佳节,自古有穿针乞巧、拜魁星的传统。京中游人如织,摩肩接踵。
泓月桥地处城郊,是个偏僻所在,寻常百姓没有车辇,不好前往,故而清净。桥体横跨湖上,抬头可赏明月,低头可牵佳人,是个绝佳的私会之所。此时刚过戌时,湖面亮起星星点点的花灯,美不胜收。
张炳忠没有去别院,更没和叶妙安同行,为的便是策划一出公子佳人鹊桥相会的偶遇。他兴冲冲穿了一袭白衣,掐着点前去赴约。
人刚走到堤岸下面,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张大人请留步。”清朗的男声说。
张炳忠脚步一顿,回过头去,见层层叠叠的柳叶下面,缓缓踱出一人。
李准身着黑衣,目光如炬:“张大人,如此良辰美景,你一人独赏,没带着叶夫人,不合适吧。”
张炳忠冷笑道:“公公好兴致。这七夕是原男女求缘的日子,我倒是好奇,不阴不阳的人,来凑什么热闹呢?”
什么翰林院修撰,什么御马监掌印。此时针锋相对的两人,好像捍卫领地的公狼,恨不得食对方而后快。
李准微微侧头,身后现出护卫的影子来:“今天月色正好,李某想和张大人推心置腹聊上一聊,只怕等候的佳人要失望了。”
张炳忠握紧了拳头。
……
绣花鞋底碾过木桥,桥板微微颤动。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有人来了。
“你果然还活着。”
叶妙安等到了来人。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