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映在叶妙婉一片红红火火,她顾不得许多,连忙拉住张炳忠的袖子,温婉地说:“今天可是你我二人大喜的日子……”
张炳忠听出其中有深意,顿住脚步,回过头去。
叶妙婉眼中好像希望被点燃,她望向张炳忠。
“夫人早些休息,不必等我。”张炳忠说完,把袖子从叶妙婉手里抽出来,出了门。
良久的沉默,随后叶妙婉温柔神色不在,“啪”的把杯子摔在地上。听见动静想进来伺候的丫环,看着主子奶奶一脸狰狞恨意,吓得没一个敢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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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已掌了灯。
叶妙安喝了药,额头上微微腾起一层薄汗。
春兰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松了口气:“可算是好些了。”
说完起身,想把叶妙安喝剩的药渣倒掉。
“等等,把碗给我。”叶妙安欠起身,拦住了她。
春兰有些诧异:“都喝完了,要这个干什么?”
叶妙安笑笑,只是接过碗,放到床头。
春兰有些幽怨地说:“姑娘都变得我有些不认得了。”
叶妙安正要开口,传来一阵叩门声。
“叶姑娘,药可吃了?”
说话间,门吱呀一声开了,却是张炳忠。见到是他,春兰不自在地退了出去。
灯下看美人,是世间第一享受,而病美人更甚。叶妙安好像一朵柔若无骨的花,少了他的呵护,一天就凋零下去了。
张炳忠不禁把声音放地更轻些:“病可好些了?”
叶妙安恹恹地躺在床上,努力撑起个笑:“好多了,谢过张大人。”
“我今天没能第一时间过来……”张炳忠清清嗓子,想要解释,却被叶妙安打断了。
“我都懂,没事的。”叶妙安说。
“你不怨我了?”他有些意外。
怨是怨不过来,左一个叶妙婉,右一个春兰,以后这单子上的名字只会越来越多。更何况叶妙安已经断了与他儿女情长的心思,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叶妙安微微一笑:“你也是迫不得已,我为何要怨你。我今天躺在床上想,要是自己去了,最后悔的就是没能与你长相厮守。”
张炳忠松了口气,不禁大喜:“放心,我定让你长长久久的活着!”
这话题有点沉重,他看桌上有摊着拆开的针线,便随口道:“听说你精于女红?怎么病着还做这些。”
叶妙安笑道:“那是春兰做的,我有日子不做了。”
“哦?我还没问,你在李准那里,平日间都做些什么?”
叶妙安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可做的,读读书罢了。”
“读书?”张炳忠语气里隐隐有不快。
叶妙安一愣:“张大人才学八斗,不希望自己的红颜知己,也是懂诗书的有德之人么?”
“圣人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
叶妙安道:“但若是不看书,又出不去门,如何知晓外面的世界?”
“女子不安于室内,总想着外面做什么?”张炳忠眉头紧锁。
“那若是我想读呢?”叶妙安步步紧逼。
张炳忠不想和她争辩,叹了口气:“李准这厮心思恶毒,专要教坏你。”
是了,女人合该做菟丝子,依附于人。越是娇弱,越惹人怜。张炳忠要做她的救世主,盖世英雄,青天老爷。
但叶妙安原以为张炳忠与旁人是不同的——至少在她朦胧的悸动里,这个人应该是不一样的。她和他有过”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2]的默契,那一页飞鸿,一点温存,是她在黑暗中一缕求生的光。
然而现在看,也没什么不同。全头全尾的男人没一个问过她是怎么想的,人人都道太监心思歹毒,反倒是李准……
叶妙安突然有些不安,不知自己走了,他会作何感想?赵常会不会受骂,红玉有没有吃到那肉馒头?
“你身子还没好,我不与你争了。”张炳忠不想破坏这良辰美景,到底是松了口。
叶妙安回过神,笑了笑。好像毫不在意似的,提起了别的话题:“张大人,你可知三日后,是个什么日子?”
张炳忠掐指算了算:“今天初四……三日后,可是七月初七?”
叶妙安突然一脸娇羞的把头扭到一旁,两只手绞着被子边,不肯出声。
张炳忠看她的反应,一下子开窍:“姑娘可是想与我共度七夕佳节?”
叶妙安飞红了脸,半晌才说:“我如今有家难归,也就只能指望张公子了。听说泓月桥畔现红月,便能看到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不知是真是假?”
好家伙,从“大人”到“公子”,称呼都改了。张炳忠被这一声呼唤叫的心神一荡,忘记了先前的争执:“自然是真的,词里有写:金风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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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3]
京郊大营帐房内,死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把所听之言一字不差复述出来。
“夫人真这么接的?”赵常一脸懵。
“千真万确,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属下正趴在窗下,听得真真切切的。”那探子清了清喉咙,捏住了嗓子,有模有样的学起了叶妙安的声音:“金风玉露……”
“够了。”李准脸上五彩斑斓。
赵常哪能叫主子难堪,立刻开始替叶妙安想托词:“夫人……夫人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