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这杯,我就再也不干涉你。不用读书,也不用写字,更不用约法三章。”沈问歌顿了顿,歪着头想了又想,才做了一个决定。
不如我们干脆和离吧。
这句话,在她嘴边绕了又绕,犹豫半晌,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样,她没了牵挂,还有时间劝动爹爹,能带着沈家跑路,去江南避难。
可祁衍,万一真的同意了呢。
沈问歌垂垂眼,那酒又递至唇边。
祁衍没有说话,眼见沈问歌又要喝下那杯酒,眼疾手快的握住她的手腕。
“够了。”他再一次重复,不过这次他声音放软了些。
沈问歌的神色已然开始迷离,是真的喝醉了。他没有必要和一个喝醉的人争执,他想。
祁衍的手没有松,他就势拽起沈问歌,就要往酒肆外走。
“我酒还没......”沈问歌出声道。
她说话声音温温柔柔,在一群糙老爷们儿中显得无比突兀,引得沈问歌成了这酒肆中的焦点。
二赖子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沈问歌腰上挂着的一块翠玉腰牌。
如果他没看错......那上面刻的是沈昀。
二赖子看着祁衍拽着踉跄的沈问歌出门,心下一片惊讶。
那是......那是祁衍新娶进门那位夫人!
他倒吸一口凉气——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把前些日子传的沸沸扬扬的这些人,他今日都见了个遍。
二赖子这个嘴,又开始闲不住了。
只不过......这次,他还是美言几句吧。
·
沈问歌被祁衍拉着一路走出好远才反应过来。
方才饮的酒,现在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她的脑子开始变得迟钝起来,脚下步子也变得虚浮起来。
她之前不是没有喝过酒,但是以现在的身板,显然是遭不住。
不止是这样,她感觉自己的五感也变得无比灵敏。
手被祁衍攥的生疼,想要甩开祁衍的牵制,然而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力,将前面的祁衍都拽了个踉跄。沈问歌也没有好到哪儿去,脚下一扭,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腕处传来。
她把脚崴了。
只是一瞬间,沈问歌鼻头泛酸,眼里蓄满了泪。
痛!
她无意识的蹲下来,但是一步也不肯走了。
祁衍还没有从刚才沈问歌那一股子力气中反应过来,只当是沈问歌在耍小孩子脾气,道:“我走了。”
他走了两步,本以为后面的人会跟上,没想到等再回过头去,人还在那里蹲着,一双眼巴巴的望着他。
两人陷入无声对峙。
最后,一旁收摊的小贩都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去了。走时,看着这场景,不由得多嘴劝了一句:“你家娘子怕不是崴了脚,赶紧回家医治吧。”
祁衍这才动了动。
他皱着眉,又回到沈问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好像自打成亲那天以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问歌。
惶然无措,眼中挂满凄楚。
和平日里乖张的模样大相径庭。
“为什么不说。”祁衍嘴上说着,还是蹲下身,想背沈问歌回去。
“抱我。”沈问歌脑子里混沌一片。酒气上头后,那股子热气散去,她觉得身上冷得紧。
仿佛又回到了那西越城楼之上,眼前的景象和幻象相互重叠交融,让她头疼欲裂。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天。
“抱我。”再说一次,话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只是为了早点回家而已,祁衍这样想着,身体已然动作,将人横抱了起来。夜色弥漫,街上铺子大多已经灭了灯,只有几家不歇业的酒肆门外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不远处还有打更人的敲锣声。
明明全都是和平日里一个样,可又有什么不同。
祁衍喉结不自然的滚动,他自己也未曾意识到,他在不自觉的紧张。
沈问歌被这一抱,所有的感官,都被带离开来。
狂风,兵马,城楼。
祁衍抱着她,还有快要流干的,温热的血。
她快死了。
往日种种,压在她的心中的,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我不许你把我扔进沙子里,不许娶十八房妾室,不许逛青楼,不许......”沈问歌小声呜咽着哭出来。
她又罗列好多东西,不出意外的,除了什么沙子,全是祁衍的在这街上的‘赫赫英明’。
原来,她说的听不进外面传闻的话,都是这样都记在心里么。
等沈问歌停歇下来歇口气,他望着她的眼睛,才知道这人是真的醉了。
醉了还这么聒噪。
祁衍忽的停住脚步。
他低头看着沈问歌,强迫着她同他对视。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沈问歌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神思抽离,她开始渐渐的困了。
“呵。”祁衍觉得自己疯了,听这人一番醉话做什么。
“......”
在清楚的见到祁衍脸上的不屑后,沈问歌自知说不过他,一时起了坏心,“你附耳过来,我就告诉你。”
祁衍皱着眉,不情愿的靠过去。
沈问歌自然不会放过他,趁祁衍不备,双手托着他的脸,然后‘嘭’的一声,用自己的额头,撞上了祁衍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