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未曾相认的母亲,如今拎着营养品来医院探病,一口一句苦衷,梁桢想,这真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
钟聿进来的时候梁桢正靠在床头发呆,楞是没注意屋里进了人,直到眼前有只手掌晃了晃。
她出神,反应过来。
“来了啊?”
“什么来了啊!”钟聿被她愣愣的样子逗乐,“一个人坐那想什么心事呢?”转身又看到桌上摆的两盒东西,问:“刚有人来过?”
“嗯。”
“丁立军?”
“不是,他来怎么可能给我带东西,是我…”
一声“妈”在嘴里打了个圈,最后梁桢还是没能说服自己。
“是陈芝兰。”
“陈芝兰?”钟聿想了下才反应过来她口中所说的“陈芝兰”是什么人,再看梁桢的样子,脸上显然没有半分与亲人相见的样子。
他叹口气,坐到床边上,“她来看你?”
“嗯。”
“你们相认了?”
“算是吧。”
“然后呢?你不想见她,还是不愿认?”
梁桢低头,双手交叠着摆在膝盖上。
她以前是有点不敢认,但内心又渴望见她,所以才会隔三岔五跨半座城带豆豆去芝兰小馆吃饭,但如今呢?
“你知道除夕前晚我为什么会在芝兰小馆吗?”
这段时间两人一直没聊过绑架的事,那晚就像一个禁忌,梁桢不说,钟聿也不问,可现在她主动提了,钟聿肯定要顺着她的话往下讲。
“为什么?”
梁桢回忆那晚的场景。
“那晚我本来应该飞米国了,可是因为暴雪的缘故,航班延误了两个小时,就在准备登机的时候接到陈芝兰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说被蒋烨的人绑了,让你去救她?”
“没有,如果真是这样我不会蠢到自己跑去芝兰小馆救人。”
梁桢搅动着手指,回想除夕前晚在候机大厅接到的那通电话。
“…当时她哭着喊我的名字,说梁国财在她店里找她麻烦,带了人去砸东西,让我过去帮忙。”
“然后你就信了?”
“我不能不信,因为我当时在电话里确实有听到梁国财的声音,而且我也了解他的脾气,如果真的被他找到芝兰小馆,他确实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且当时陈芝兰在电话里哭得很厉害,我没办法置之不理。”
“所以你就真的从机场赶了过去?”
梁桢苦涩笑了笑,“当时离登机只剩吓半小时,但即便这样我还是打了辆车赶过去了,可是结果呢?”
“结果就是陈芝兰跟梁国财一起联合起来骗了你!”
其实事情到这钟聿已经能够猜出来了。
那晚高博授命要对蒋烨进行“围剿”,蒋烨或许是从哪里得到了风声,知道自己插翅难逃,所以迫切需要想办法脱身,那种情况下绑个人质是最快捷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可是绑谁呢?
豆豆一直被“关”在南楼,钟聿也不露面,根本近不了他身。
唯独只剩下梁桢,可梁桢出入都有保镖跟着,即便是从南楼去机场的路上钟聿都安排了人,蒋烨无从下手。
然而他一直是个好学又聪明的人,此前将梁桢的出生背景调查得清清楚楚,知道她在泞州有个“失散多年”的母亲和一个“不知好歹”的父亲。
钓鱼就要有诱饵,陈芝兰无疑就是当时最有效的一块饵。
第463章 看望
“其实我觉得我能理解陈芝兰,她当年能把我一个人丢在山里,我哥走的时候她也没来看一眼,如果蒋烨真的逼她给我打电话,她可能连犹豫都不会犹豫。”
在陈芝兰心里,梁桢跟梁波的存在就是一种耻辱,一种负担,当年都能做到如此绝情,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她又怎么可能选择去保护梁桢。
“可是我不能接受的是……她是我妈妈,她当时在电话里跟我说,她是我妈妈…我什么都没想,甚至连行李都没拿,直接就从机场冲过去了……”
然而她一腔温情,等待她的是什么呢?是欺骗,是背叛,是再一次的伤害和抛弃。
“你知道那晚当我赶到芝兰小馆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她跟梁国财被绑在凳子上,见到我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冲蒋烨喊,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人骗来了,你是不是要先放了我?”
梁桢说到这痴痴笑了笑,“你知道吗,她当时真的一点愧疚都没有,就好像我是一个陌生人,是死是活跟她毫无关系。”
“好了,不说她了。”钟聿心疼,过去搂了她一下。
梁桢趴下去枕在自己膝盖上。
“如何能够不说?就算不说她也会一直存在,我没办法改变我跟她的关系,就像刚才她来看我,我心里明明很厌烦,可是我连赶她走的勇气都没有,我心里太清楚了,她不喜欢我,可是我又会心存侥幸,或许这些年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也曾后悔过当年丢下我跟我哥,但转念一想,不可能对不对,她根本就不在乎我,我对她不该有任何渴望的,但是怎么办呢,她是我妈妈,我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妈妈,我没办法选择别人,也没办法控制自己……”
理智告诉她不能有奢求,可是感情上又一次次不清醒。
命中最渴望的偏是自己最缺失的,她在这样的漩涡中浮浮沉沉,二十多年来求的无非都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