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谷板、花瓜、果食都是七夕乞巧之物,花样奇巧百端,也属于本朝节日经济的一种。
笑靥儿是馋嘴的孩子最喜欢的,俗称“吃了没玩的,玩了没吃的”。
苏蘅和婢子们都还是天真的小孩心性,苏蘅自己首先挑了个脑袋大大、身穿宫装的仕女。
粉团软糯的小脸蛋儿,还点了两撇额黄,虎头虎脑,可可爱爱。
她又让其他人挑个自己喜欢的花样儿,拿着吃玩。
“阿翘,樱儿,”苏蘅见这两人站在一旁,笑靥儿的花样都差不多被挑光了,她们还站在一旁不动,招招手,“你们俩也来,挑个玩的,剩下的可不多了。”
阿翘难为情地看了看那些笑靥儿,摇了摇头。
阿罗在一旁,嘻嘻笑,大声宣布道:“郡君还不知道,阿池早就做了好大一个精细的门神,一大早就送给阿翘姐姐了!”
苏蘅闻言,噗嗤一声笑喷了口中的茶。
阿池你是怎么样的一个直男才会七夕的时候送女孩子门神??
阿翘闻言也兜不住甜甜笑容,却还佯装恼怒,作势啐阿罗,要拿扇子打她。
两人闹做一团,偏偏苏蘅是爱凑热闹的,还拍手起哄,场面一度失控。
歇了会,苏蘅转头问樱儿,“你呢,也不要?可是也有其他人早送了你个好的?”
几个月了,朱樱儿身上新新旧旧的伤和几乎哑了的嗓子终于好全乎了,这才来拜见苏蘅的。
苏蘅救她也是无意,听苏璞这几日就要回到汴京来,便又问樱儿还想不想回苏璞身边去伺候。想了想,大概也是不愿意,就打算放她自己出府谋生去。
朱樱儿不肯,跪伏在地上,道自己愿意留下来伺候郡君和相公,万死不辞。
苏蘅虽然不缺婢子,但见樱儿意愿这么强烈,细眉细眼的模样楚楚可怜,蛮顺眼,也就由她。
多一口饭的事罢了。
此刻樱儿咬唇摇了摇头,垂首小声道:“奴不要,相公郡君收留奴已是奴的福分。这些旁的东西,奴不能要,只求安安心心伺候相公郡君便知足了。”
苏蘅由得她去了,专心给自己手上的黄蜡填色。
黄蜡熔铸,倾倒在模子里,做成牛郎织女以及凫雁、鸳鸯、鸂鵣、鱼龟、莲荷之类样子的小玩具,以彩画金缕填涂。
黄蜡质轻,可以浮在水上,谓之“水上浮”。
“郡君的手真巧,”有婢子围观一阵,赞叹道:“这织女脸上的妆容倒和我们平日里画的不大一样,但是格外有神光。”
苏蘅唇角微扬。
又有婢子道:“不若郡君再涂一个牛郎,刚好凑成一对儿。今夜我们乞巧,就拜郡君画的这对牛女好了。”
“我不画,”苏蘅扔下笔,摇摇头,“我却不觉得牛郎织女的故事有什么感人的。牛郎看仙女们洗澡,还偷藏织女的衣裳,这才让仙女下嫁的,十足十的法外狂徒。织女爱上牛郎,怕是又恐惧又怜悯,若说这就是爱情,莫不是被洗脑了?”
说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织女初初被强行留在人间的惊惧又有多少人还在乎。
苏蘅看了看手中涂好的水上浮,道:“你们以后嫁人,定要嫁一个又爱你又尊重你的郎君,切切莫找个牛郎那样的。”
众人听苏蘅的话,又新鲜又出奇,莫名有点道理,都是一副思考状。
唯有朱樱儿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阁门外的薛恪。
他没有公务时依旧是一身着举子时的白色襕衫,左臂微弯垂于身侧,清寒单薄。
也许是过于高瘦的缘故,又或许是他时常习惯站立于热闹喧腾之外的缘故,轻易地给人留下疏朗孤独的印象。
唯有在众人看不见的时候,他静静听着苏蘅的高谈阔论,寒削之意化去了些,琥珀色的眼眸亦变得柔和,甚至带着点不自觉的笑意。
樱儿看见他,立即微笑站起身,疾步迎上前去,唤道:“相公。”
众人闻言皆行礼,薛恪眼神切换过来,淡淡一瞥,虽无不悦,却带着微妙的压迫感。这眼神令樱儿一凛,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什么错事。
薛恪举目看苏蘅,言简意赅,淡淡道:“今日你要去看秦大夫。”
苏蘅点点头,她自然没忘,于是搁下水上浮,换了身轻薄的衣裙:白褙子,樱色抹胸,淡绿罗裙,望之便觉清怡。
落日楼头,乱云逐飞鸿,绮霞低映晚晴天。碧空与热气随着夕阳落山而渐隐,傍晚有悠扬晚风。
朦胧淡色小月牙挂在天边,似女子靥边新晕,
看着并肩离去的薛苏两人,行动间绿罗裙与白襕衣袂相拂,樱儿望去,不无憾然与惶恐。
阿罗在一旁提点道:“你刚来不晓得也就罢了,相公一向是不喜欢人靠得太近的,下次可别凑那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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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弦灯烛沸重城,七夕节竟比想象中的更热闹。人群熙熙攘攘,路中是王孙纨绔追逐美人的油壁车,金碧照面光,另一面是闲坐于汴河边石凳上于夏月乘凉的百姓,摇扇谈笑,中间穿杂往来小贩唱卖,互不相扰。
苏蘅忧心叮嘱道:“那秦大夫脾气古怪,你待会就和我一道进去,他要看便看,你听他的便是。”
虽然江吟雪与苏璞一再强调秦青芦曾是在北方军中出身的金镞骨伤圣手,但毕竟薛恪的残臂是因她所致,若是治不成怎么办?她亦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