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兵回答,“一刻钟前,背着包袱离开了。”
“往哪边走的?”
“不知啊。”
宋筱磨磨牙,一甩马鞭朝南奔去。
前脚刚走,宋应然即到,打听一番,追了过去。
宋筱疯了一样大呼张亦棠的名字:“张亦棠,张亦棠!”
他去哪里了?!
追出十里地,红霞满天,夕阳打在身后,汇出悲伤色调,马儿累了,人儿倦了,宋筱停下马,蹲在一旁蜷缩一团。
他想归隐为何不跟她讲?她可以陪他归隐。
他为何自己离去,不要她了?
“张亦棠!”宋筱揪着地上的枯草,手指不停扑棱。
忽然,视线中多出一双锦靴,宋筱蓦然抬头,对上一双深邃眼眸,眼眶发酸。
“张亦棠,你发什么疯!”宋筱窜起身,手脚并用胡乱拍打他。
张亦棠背着包袱,穿着一件靛青宽袍,黑发不像从前一丝不苟盘入发冠,而是松松垮垮绾起绺,整个一逍遥散人的打扮。
多了几分飘逸,也多了几分淡漠。
张亦棠垂下包袱,抱住发泄的小姑娘。
“松开我,凭什么抱我?!谁给你资格抱我的?”宋筱推搡,力气特别大。
张亦棠有伤在身,被她推了几下闷哼一声。
“你没事吧?”宋筱不敢动了,怕伤了他,被他轻轻拥着。须臾,还是松开了她。
“丫头,我要走了。”
宋筱一哼,“我不是来缠着你的,是来送你的!走吧走吧,看你就烦。”
张亦棠哑然失笑,“那我走了,再会。”
“你站住!”宋筱拦住他,“讲清楚,你到底怎么想的?真要进山当老道?一辈子不娶妻,当光棍?”
张亦棠叹在心里,有她在,他哪里舍得离开,出口的话却是,“嗯,早想云游四海,小隐于野了。”
“是不是因为你教训了景王,陛下想杀你?”
“不是,只想与山水为伴,你不懂,也不需要懂。”
宋筱斜握马鞭,吸吸鼻子,“我一点儿也不想懂,不想懂弱者的心思!你走吧,去山里当个野人,等我有机会去打猎,一定把你当麋鹿猎杀!”
“还好不是野猪。”张亦棠逗趣一句,面色淡淡,“我走了,丫头保重。”
说完转身,不带任何情绪。
当一个人把情感全部隐匿时,这个人或许就所向披靡了。
“等等。”宋筱平静唤道。
张亦棠没回头,怕回头泄露情绪。
“马匹送你了,别可怜兮兮当徒步者,徒步去山里,你要走到何年何月?真走到了,你也成老猴子了,爬树都爬不动,何谈归隐?”
张亦棠摇头,“不必了,此地距城甚远,你怎么回去?”
“要你管,马匹送定了,爱要不要!”宋筱扔了马鞭,徒步往南走,向后挥挥手,“保重。”
张亦棠牵着马,望着女孩坚毅的背影。
夕阳艳艳,浓烈耀目,他定眸望着,争取把她的身影定格在心中,永生不忘却。
宋筱入了树林,抵在一颗树上呆立,脑子浑浑噩噩。
“筱儿。”身后响起声响,宋筱扁扁嘴,转身扑入长兄怀里。
宋应然接住她,轻轻搂住,拍着她的小脑袋,余晖射入稀疏不一的枝桠里,照在兄妹身上,这一刻,宋筱才感到一丝温暖。
“哭吧。”宋应然温声安抚,不知该用什么法子逗妹妹开心,大概哭一场,会雨过天晴吧。
“才不哭。”宋筱头一扭,听着耳畔心跳声,寻找平静。
“那我们回家。”
“再待会儿。”
“好。”宋应然同样收到张亦棠的信函,他跟秦相都明白,张亦棠绝不是任性而为,必然被委派了绝密任务,他们不能阻止,也无法制止。
不远处,一对丞相夫妻停靠一旁,宋期搂着妻子,泪眼婆娑。
张亦棠野心不大,他只想守护一方净土,而今,背负行囊远走他乡,是为了什么目的吧。
其实,宋筱同样明白,只是无法接受,事情发生得太快,快到莫名其妙。
不知不觉日月交替,夜晚来临了。
宋筱在宋应然怀里睡着了……
宋应然正打算扶她上马,瞥见父亲坐在车辕上扬着马鞭,眸光微动,抱起妹妹走过去。
一帘之隔,姜氏冷声:“那个臭小子,待他回来,为娘剥了他皮。”
宋应然没说什么。
“嗯,算我一个。”秦丞相苦笑,等儿女进了马车,“嘚儿驾”一声,加速了行进速度,显然不想再提此事。
马车驶离树林,穿梭林间,离张亦棠越来越远。
“此去经年,各自珍重。”
是张亦棠留给他们每个人的一句道别语,多么决绝啊,势必蕴含了艰难险阻、荆棘丛生,宋家人默默忍痛,满心等待家人归。
……
几个月后,大地褪去雪衣,渐渐披上薄绿。
宋应然携着宋筱南下,此番南下,他携了一道密旨,皇帝让他去督促修葺河坝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