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击倒御前内位的指挥使,又被洪朗然瞧见真容,往后追究起来,岂能瞒得住?
她当机立断,把相关人员全部请入澜园。
稳得住洪大将军,方能稳住全局。
正自寻思如何应付洪朗然,见徐赫捂住肩膀,一副痛不欲生状,哼哼唧唧闹得她心下烦躁。
她斜睨他一眼,啐道:“自讨苦吃!”
“我……”徐赫恨恨瞪视洪朗然,巴不得把人瞪死。
阮时意亦知他受伤不轻,咽下怨气,温声道:“我唤个人进来,给你上药,可好?”
徐赫冷哼:“你没手吗?还要假手于人?”
阮时意轻咬唇角,终究觉得,不宜让外人知晓内情。
她黑着脸,取了一瓶活血化淤的药油,粗暴扯开他的衣袍。
左肩大片紫黑色触目惊心,她心头一震,轻轻往他伤处倒了几滴油。
徐赫催道:“只往上滴?你好歹抹两下啊!”
素手刚覆上,略一用力,他又唧唧呱呱叫道:“轻点!轻点!我若死在你手里,你可知那成语怎么说来着?谋、杀……哎呦!”
“‘谋杀哎呦’是个什么成语?”
阮时意加重力度,徐赫口中便只剩“唉哟哎唷”了。
她搞不清他是真伤得极重,还是故意跟她撒娇。
相较而言,她宁愿是后者。
洪朗然审视目光从未离开过二人。
维持青春容貌的一对男女,如若分开来看,洪朗然兴许浑不在意。
但如今一坐一站,举止亲密,他眼瞎脑瘫了才会反应不过来。
“你们……你们俩!怎么会!”
阮时意停下涂抹药油的手,转头直视洪朗然震惊诧异的面容,温言道:“老洪,是我们,我和他,都没死。”
洪朗然全身上下僵硬,纹丝不动,如被人施了定神术。
许久,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表情不知是哭是笑。
阮时意擦拭手上油渍,替徐赫拢了拢衣襟,整顿袍服,坐回主位。
一改平素的柔软娇态,眉宇间漫上庄重沉稳的肃意。
“于嬷嬷,请你到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老身有要事,与大将军商量。”
*****
一个时辰后,明明只有肩膀受伤的徐赫忽然腿瘸,非要阮时意搀扶到阿六所在的小院落,且换作旁人相扶,便呼痛连连、举步维艰。
阮时意真心想把他另一边肩膀也打肿。
客院内,洪轩悠然醒来,入目所见是威严豪迈的老父亲。
遗憾脸肿了一块,且双目赤红。
“儿子,今天的事,你且当没发生过,以后不许再打扰小阮、阮姑娘,”洪朗然叹息,“你、你你你趁早死了那份心吧!”
“……?”
洪轩怀疑自己被打傻了,或者他爹遭人打懵了。
早上出门时不是疾言厉色,说要他拼命追求,务必明年把阮家小姑娘娶进洪家的么?
有这般朝令夕改的?
第43章
喧闹半日的澜园逐渐恢复宁静。
阮时意被徐赫缠得抽不开身, 只好让于娴带人恭送洪朗然父子离开。
以前“被狗啃”、“夜间到群院私会”、“夜市陋巷约会”、“下雨同坐马车”、“秋游北山后登门喝汤”等等引人遐思或令人非议的事件,皆因扑塑迷离而显似是而非。
但今日,澜园中人已确认某些重要且确切的“事实”。
——“书画先生”大清早由于嬷嬷亲送、翻墙出澜园时, 而彻夜未回寝居的“阮姑娘”却晨间沐浴……
——曾对“阮姑娘”频频示好的洪大公子当街吃飞醋,对“书画先生”进行围追堵截。未料这位堂堂御廷内位副指挥使, 被对方一拳打晕。
——爱子心切的洪大将军闻讯赶来,企图扭断“书画先生”的脖子为儿子复仇, 遭阮姑娘怒而喝止。
——三人在偏厅密谈后,洪大将军萎靡不振、两眼通红,留下一千两纹银“赔罪”, 与洪大公子黯然告辞;“阮姑娘”连送贵客出门的礼貌也欠奉, 亲扶“书画先生”回客院歇息……
啧啧啧, 证据确凿,二人奸情大白于天下。
对此,澜园上下均闭口不谈, 又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 忙活之余, 不时窥探专门为阿六和双犬辟出的小客院。
客院内, 墙壁和树木布满狗爪印和牙印子,分外滑稽。
东面厢房犬吠声不断,双犬兴奋扑腾,来回乱转, 舞成两团灰影。
当徐赫由阮时意搀扶落座, 接过阿六捧来的热茶, 问起孩子近况,双犬如邀宠般直扑而来,重重拍在他伤处,痛得他嗷嗷出声。
他苦笑着腾出右手,轮流抚摸狗头,听完阿六汇报,欣慰一笑,示意他们到外头玩耍。
简朴无任何杂物的卧房内,仅剩夫妻二人四目相对。
阮时意退开数步,俏脸紧绷,冷声道:“人尽皆知,满意了吗?”
“我……我也没想过洪家那对父子就在外头啊!”徐赫委屈,“你以为我乐意被他们轮流揍?死黑炭头!下手狠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