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只是一个摆件罢了。
朝中暗潮汹涌,而后宫夜夜笙歌,段珩只是想,哪怕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心甘情愿踏入这泥淖中来,为顾行渊付出一切。
毕竟,爱慕,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
段珩挨着日子,然后见到了从阴影中悄无声息地走出来的,细长漆黑的人形。
他记得的,这是顾行渊养着的死士,顾行渊与奉天殿勾结的证据,甚至一直到现在,都还在暗暗把控着他的阿渊的,不怀好意的东西。
那人形对他缓缓笑了笑,笑得他脊背发凉。
另一处,长俞城中,荣昌郡王府已经被甲兵以“保护大长公主”的名义围了五天,时徵在外领兵,姝阳肚子里孩子还不到四个月,下人怕惊动女主人的肚子,敢怒不敢言,折莺和舞墨在房中宽慰姝阳。
姝阳强忍着眼泪——怀孕的时候哭对孩子不好——然而却总也忍不住,她不敢相信她的皇兄就这么没了,虽然皇兄他一贯身体不大好,但也不应该这么突然……她不是真的傻子,虽然一向被保护得很好,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再看看这些日子围住郡王府的甲兵,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成了拖累,成了牵制荣昌郡王时徵以及他手下三十万朔北军的一根软肋。
姝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折莺,舞墨,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
“殿下!”舞墨惊了。
折莺也说:“殿下,留在郡王府至少能保证生命安全,您离开这里,要是出了什么事……”
“我留在这里,我安全了,郡王就危险了!”姝阳咬牙道。
舞墨差点要急哭了:“殿下您冷静一点,您再等等,也许就是虚惊一场,也许郡王很快就回来了呀。您就这么离开郡王府,您想过之后该去哪里落脚去哪里找郡王吗?”
“这种事情出去以后再想。”姝阳深吸了一口气,“我……我们小心一点,装成下人仆妇什么的都好,我们一定要出去,那个……那个狼崽子肯定不会是安着好心的,在这里留得越久变数就越大,不如搏一搏罢了!”
舞墨:“可是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出去啊,外面层层叠叠都是兵,殿下您……”
“有密道。”折莺突然开口,“通往城外。”
姝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干脆地说:“既然这样,那么收拾东西,我们走。”
舞墨无法,只好收拾了一点细软,替姝阳乔装成下人的模样,折莺安排好了府邸中的事情,确保能最大程度地拖延时间不被发现,才带着姝阳打开了密道。
这密道是和府邸一起建起来的,如今才是第一次用,只有时徵和时云两个人知道,时云在离开长俞前告诉了她,想必还算安全。
密道里气味有些重,三人小心翼翼摸索着前进,然而经过一个转角,不远处却突然出现了些微的火光。
三个人一下子停下脚步,只见火光一寸一寸地靠过来,带着大片的阴影,心跳声和渐渐靠近的细小的脚步声在安静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环境下仿佛鼓点,一声一声贴合在一起。
姝阳捂住嘴,想要遮掩忍不住粗重起来的喘息声,贴着湿润的墙壁就想往后退,然而那火光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随之扑面而来一股丰富铁锈一般的气味。
折莺经验丰富一些,她一下子辨认出来。
那是血腥味。
就这么几息之间,火光几乎到了眼前。
第70章
姝阳弯腰护住了自己微微有些弧度的腹部,只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急促而剧烈地跳动着。
火光照过来的瞬间,她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殿下?”
时徵带着些吃惊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地道里,他微微睁大眼睛道,“你怎么……”
他话没说完,只感觉一个暖烘烘的躯体撞进了怀里,时徵赶紧揽住她的肩膀护住她的腹部,只觉得自己摸到了一手的冷汗,他连忙抬起姝阳的脸,急急问道:“怎么了?这几天顾行渊那混蛋给你委屈受了?”
姝阳狠狠摇头,摸到时徵身上的血,问:“你才是怎么了?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这不是我的血。”时徵连忙说,“回来路上遇到了埋伏,不过我没……”
时徵突然闭上了嘴,将耳朵靠在墙上静静听了听,随后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嘴唇,用气声轻声道:“折莺,你们护着殿下一直往前跑,出口有人接应。”
“那你呢?”姝阳问道。
时徵面目寡淡,好像很久之前那个冷冰冰的郡王:“我去再杀几个走狗。”
说罢,拔出刀朝密道深处走去,姝阳担心地看了一眼,但也知道自己在只能扯后腿,护着肚子随折莺舞墨往外小跑过去。
密道通向城外,出口开在城墙底下一处暗哨处,出口守着几个朔北亲兵,他们见姝阳出来,连忙护着她藏身于一处农庄。
到了晚间,姝阳快要急疯了的时候,一辆青灰的小马车停在了农庄门口,时徵翻身下马,接住扑过来的姝阳,低声在她耳边安抚道:“坐上去,我们连夜走,去北边,我会把你安顿好。”
马车边还有一个年轻女人,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他们,笑道:“我说这种时候就别你侬我侬了,赶紧上车呗。”
姝阳刷的一下红了脸,时徵皱眉,冷冰冰看了那女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