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手递上青玉瓶。
“这瓶中是难得的毒药,会在十天内致人死地,死状痛苦不堪,而解药中有一味垂珠果,也是时云解毒必须的药材,皇宫宝库中有,且仅有一颗,似乎作为长公主的嫁妆送到了郡王府。”
漆黑的手指缓缓松开,蛊人说:“言尽于此,还希望六殿下,不要辜负了大巫的一片心意。”
顾行渊的喉结上下一动,按捺住了内心的疑问和兴奋。
对他们来说,时云是个瘸子才是最好的,断了别人娶她的想法,还给段珩赢得了善名,等时云嫁给段珩之后,一个瘸子,也更好控制。
但这些日子段珩和时云间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在这种将要议嫁的紧要关头。
得给段珩一个机会,让他去挽回时云的心。
蛊人们从密道离开,空荡荡的暗室中只剩下了顾行渊一个人。
两份药,分别,该给谁?
第35章
夜晚的郡王府极其安静,府中下人本就不多,两个主人也都不是喜欢吵闹的,前些日子因为长公主而活络起来沾染的几丝人气也随着长公主陪嫁出事,已经长公主的日渐沉默而消失了。
折莺心思敏感,她似乎感觉到,原本极其喜欢长公主的郡主,似乎对长公主不再那么上心了,虽然还是带着笑脸,极其温柔,但远远及不上长公主刚嫁过来的时候那样关切。
细想一下,好像是从那个线人被杀死,郡主下令处死弄袖之后,郡主就再也没有主动去找过长公主,只是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说实在研制什么新药,除了她定时伺候饭食和洗漱之外,只有念微时不时送些东西进去。
今日从段府回来之后,时云看上去更沉默了,晚膳时也有些心不在焉,难得郡王回来用晚膳,结果她和长公主两个人,一个见了郡王就彻底成了哑巴,另一个平日里叽叽喳喳找话题不让饭桌冷场的也一言不发,郡王这顿饭看上去吃得胃都疼了。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是她一个做下人的能置喙的了。
伺候着时云洗漱之后,折莺准备将她抱到床上,时云轻轻抬了抬手,说:“我再坐一会儿,你出去盯着,别让人进来。”
折莺退了出去,时云靠在椅背上,抬头望向窗外。
月亮很圆,一轮银盘似的。时云想起来今日似乎是十六,一月中月亮最圆的时候。
三月十六,段珩的生辰。
她扶着桌子,让轮椅缓慢滑到床边,喘了几口气之后,轻轻按下了床上的机关。
暗柜露出来,时云一手撑着床,一手探到凹陷的最深处,手指拨弄着拉开了隐秘处的一个拉匣,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的陶罐。
时云捧着陶罐回到桌边,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大半,原本皎洁明亮的月光一下子暗淡下来,像是志怪小说里出现精怪的夜晚。
时云将陶罐放在桌上,探手从中取出一颗漆黑的,团成一团的虫。
子母欲蛊,在西南勉强能算得上是较为精深的蛊术,养法主要被一些大族族长或是寨主垄断了,但不同于那些真正神秘精深无人知晓的蛊毒,这种蛊几乎称得上有名,大荣虽然没什么人能做出来,但修习过西南蛊毒之术的人基本都能认出。
是用来嫁祸再好不过的东西。
一对子母蛊,母蛊会追寻着她下在怀馨身上的香寻找宿主,寄生于体内,吸食她的血肉,一个月之后趋于成熟,开始索求子蛊。
这欲求会随着时间越发浓烈,大概再过一个月,这欲求会达到顶峰,大概连梦里都会充满了那档子事情,一直到与被子蛊寄生的人相遇,母蛊发出信号。
真正的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根本无法由理智控制……甚至理智在蛊毒的影响下,根本不想控制。
不过太过毫无理智也不行,不然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衣服一扒,太容易被阻止了。
所以,现在种下,一个半月后,她的及笄礼……时间正好。
段珩不是想娶她吗?
怀馨不是想嫁穆辰吗?
顾行渊不是想靠着这两个人控制大荣最强的两个武将世家吗?
一个都别想跑。
段家嫡子段珩,和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怀馨公主,在其即将议嫁的未婚妻的及笄礼上,无媒苟合被当中发现这种事情,真的是……
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啊。
时云按着自己的面孔,嘴角阴狠的笑容几乎收不住,一种仿佛大仇得报的快感从灵魂深处汹涌出来,好像那颗被连日逃不掉的仿佛中了“梦魇”一样逼人的噩梦渲染出无限恐惧和痛苦仇恨的内心一下子松快了下来。
那只蜷成一团的虫子静静躺在时云的掌心,时云单手从轮椅的暗匣里取出青玉瓶,拇指起开封盖,食指中指捻着一根细如牛毫的银针往里轻轻一蘸,刺在了虫子的头顶,又快速收起。
虫子缓缓抽动了一下,慢慢舒展开来,薄薄的翅膀如同破茧的蝴蝶一样从紧贴的背部挣开,细长尖锐的口器微微翕张,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渐渐明亮起来的月光下仿佛被鲜血浸染过。
不过蚊虻大小,无声无息,轻易不会被发现。
时云带着点笑意,冲着窗外的明月缓缓抬起手。
虫轻轻挣动了一下翅膀。
段珩和怀馨,单这一件事,就足够让段珩痛不欲生,让怀馨发疯发狂,让顾行渊的所有盘算一下子被抽掉其中最重要的那根横梁,百尺危楼,哪怕上可只手摘星,九天揽月,也不过是轰然倒塌烟尘喧嚣,从此大梦一场,再无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