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国边界的巡逻士兵并不勤快,沈弄璋根本没有看到人影,而追在她身后的聿国士兵似乎也了解情况,已经有人只穿着庶民的衣裳下得山来,企图马上杀死沈弄璋。
沈弄璋头晕眼花,转身面对逼近的敌人,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用力大叫:“救命……聿……国……”
嗓子哑了,没人赶来,她必须自救!
沈弄璋将仍攥在左手的胡萝卜交到右手,抬起胡萝卜权当兵器指向敌人作出警告,已经用尽了最后的气力。
马蹄声自不远处传来,穆国巡逻士兵到了?!
那个佯作庶民的聿国士兵眼神一闪,从沈弄璋身后转回到她脸上,死死盯住,已然掏出随身的匕首,向她冲了过来!
“嗖”的一箭划过那士兵的左耳,一人一马已出现在沈弄璋身后,肃然喝问道:“什么人在我穆国边境喧哗?”
女子的声音?
沈弄璋心下一抖:是猎户吗?为什么有马?
不知来人是否能救自己,沈弄璋不敢过于分心,全副心神都放在敌人的匕首上。
聿国士兵不说话,脚下不停!
“嗖”的,又一声,那士兵的咽喉之上多了一支羽箭,身体却还向着沈弄璋冲去,只是跑出了七八步,便轰然倒下,匕首几乎便要刺到沈弄璋的咽喉!
沈弄璋手中的胡萝卜也抵在那人的臂弯处,随着他的身体跌落在地。
“庶民在边境私斗,按穆律,可就地格杀!”
女子一边收弓,一边看着沈弄璋坚/挺的背影,向着天霭山方向朗声说道。
山上没有任何声响,只有女子所来的方向,还有马蹄声在接近。
女子下马来,快步走到如同落汤鸡一样的沈弄璋身边,看清她的脸,才诧异地说道:“咦,竟然也是个姑娘,发生何事?”
沈弄璋已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东西,模糊之中只知道来人救了她,便一头栽倒在来人怀里,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沈弄璋已在火炕上。
浑身酸痛,左臂火烧火燎,缓缓转头便看到一个如男子一样束发的姑娘坐在炕边,炕上铺着一块羊皮,她正看得入神。
“醒了?”女子觉查出沈弄璋的动作,也转头看向她,温柔地问道。
沈弄璋还恍惚记得是个女子救了自己,见她与自己年纪相仿,一双大眼美而有神,英气十足,嘶哑着张口:“你是……”
喉咙和口唇干得开裂,一张嘴钻心的疼。
女子起身,一边为沈弄璋倒了一碗凉水,一边清脆地回答:“我叫傅柔,这里是宏穆关。”
然后端着凉水坐到沈弄璋左侧,温和地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姓傅,和守关将军傅治一定有关系。
沈弄璋强忍着没有流露出对凉水的渴望,淡淡地回答:“我叫沈弄璋,是盛州穆阳县的……一个……买卖人……”
见沈弄璋说到最后,声音突然弱了下来,傅柔微微敛了敛眼皮,倒也明白她的苦衷——穆国商人必须有市籍,无籍而经商者被视为贱民,真正追究起来,是要受罚充奴的。
但这并不是重点,而是穆阳县如今……
缓了缓,傅柔才又问道:“你在聿国听到了什么,他们要杀你灭口?”
沈弄璋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见她没有刁难自己的身份,对她倒是生了一些好感,摇摇头,答道:“什么都没听到,我们只是换了好些胭脂和香料,到天霭山南山脚,便被那些士兵追杀到现在。”
“你们有多少人?”
“十二人。”
“逃出来多少?”
“可能……就我一个。”
“从南山脚便开始追杀,追了你多久?”
“一天一夜再加半个白天。”
傅柔了然地点点头,语气忽地有些轻松地说道:“聿国人真是小气,为了十几人倒卖的胭脂和香料,便要追杀,啧啧。”
说罢,在沈弄璋略有些诧异的目光中,绕到她右侧将她扶起来,温和地说道:“说了这许多话,喝些水润润喉咙。”
前后明显的防备和放松让沈弄璋心中有些不适,但此女子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在这军营之中也没有为难自己,沈弄璋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想到莫名其妙被聿国士兵追杀,不由得多了一个心眼,嘴唇只轻轻碰了碰碗口,便装作已经喝完了水,稍稍抬了抬身体示意。
傅柔将她的谨慎看在眼里,忍不住笑道:“水里没毒。”
被揭穿伪装,沈弄璋倒也不再做作,同样报以微笑,低头便将碗中之水一饮而尽。
得知自己已昏睡两日,沈弄璋不肯再留在关内休息,提出离开——与她一同出来的十一位乡亲均命丧聿国,她必须要将这消息尽快送回县里,提醒大家近期不要再去聿国。
傅柔没有挽留,让她饱餐一顿补充体力,贴心地送了她路上换洗的衣物、药物和盘缠,甚至还有一匹战马代步。
看到马,自然便又想到与自己相伴了三年的毛驴大灰,沈弄璋不由得有些黯然。
迅速调整心情后,仗着有驭驴技巧,沈弄璋欣然接受傅柔给她的战马,那战马竟也乖乖接受了她这位新主人,带着她一溜烟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