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希。
他是寒。
希,是没有希望的希。
寒,是一年四季都如寒冬的寒。
“没事。”应咏希微笑着打断舞女的话,摸摸他的脑袋,“寒,喜欢这鞋吗?”
“喜欢。”
“喜欢就好,妈妈要去跳舞了,还是照约定,你数到100的时候就出去好吗?”
应咏希跳的舞很美,但在很多只有欲望的男人眼睛里,是等不到她跳完两分钟的。
“好。”
他乖乖地走到一堆形形色色的男人中间,他们脸上的那种贪婪、疯狂、痴迷都是他熟悉的,但他依然是茫然的。
他一向很听话。
可那一天,不知道是不是听了那个舞女的话,他突然不想走,他数到100也没有走,就穿着那双漂亮的鞋子站在那里看着。
直到有个满身恶臭的男人扯着嗓子大叫一声,冲上舞台将应咏希直接扔到肩上扛走。
她就像块布匹,再美也逃不过被剪裁撕拦的下场。
她倒挂在那男人的肩上从人群中穿过,一双美目没有任何光泽,空洞得像是死了一样。
他在窗外的地上垫好砖头,穿着新鞋子爬上去往里看,那一幕,他永生难忘。
那男人拿着皮带抽她,抽得她衣服都烂了,她拼命地往角落里躲。
男人从口袋里抽出一叠的钞票洒在她面前,她忽然就不躲了,趴在地上捡起钱,皮带狠狠地抽在她的身上,抽得皮开肉绽。
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只顾着捡钱,将皱巴巴的钞票用她那双纤细漂亮的手一点点抚平。
“……”
四岁的孩子站在窗外,就这么看着,一直看着。
脚上的鞋忽然变得像有千斤重一样,重得他从砖头上摔下来,头磕到地上,血从短发下淌出来。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听着里边的抽打声,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没有一点星光。
后来,他就学会了偷钱、抢劫。
他偷那些客人的钱,到处抢新鲜的食物,一旦抓到就被打得死去活来,多少次都是应咏希去求旁人,他才能活下来。
可求完了,应咏希也打他。
她哭着教他,做人不是这么做的,做人要守原则,否则,人生就偏了。
他觉得她是错的,如果她对,为什么她们要被人打?为什么她们不是打人的那一个?
但他心疼她,舍不得忤逆她。
他答应她,他再也不偷钱抢钱了。
他也做到了,不再做那些很容易被抓到的事,而是改为骗。骗是个很巧妙的字眼,只要你做得好,就不容易发现。
第262章 生死街上的故事(回忆篇2)
他是个极聪明的孩子,他选择一些最弱势的人去骗,有钱人家的小孩、孤独无靠的老人……
骗不到的,他会不惜一切手段得到。
就像邻家小孩的脚踏车,当时应咏希脚上的冻疮严重到已经烂了,脓水淌出来,下地都不能下,舞池的大老板还让她去跳舞,去接客。
她强撑着将肿起的脚穿进小小的舞鞋中,一步步朝舞台走去。
听说在外面,有一种药可以很有效地治疗冻疮,他就去用薄荷糖和那小孩商量,借骑一次脚踏车。
小孩宝贝自己的车,不让。
应咏希当天痛昏在舞台上,扫了不少客人的兴,各种浑酒泼到她的身上。
应寒年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可以再下手的对象,于是返回去又盯上那个小孩,捡起他掉的美工刀偷偷将脚踏车车胎滑破。
小孩被他爸爸揍得惨叫连连。
从此以后,应寒年想要出去就用薄荷糖去借车,小孩都很愉快地借了,在孩子的眼里,这车让自己受委屈,已经不是稀罕宝贝。
小小年纪的应寒年已经懂得利用人心变化。
他知道自己做了很坏的事,也知道自己成长的和应咏希想的不一样。
可他不觉得羞愧,毕竟这让他可以常常出门,半骗半买地得来冻疮药给应咏希,可以买来漂亮的塑料花给她装饰屋子,看到她脸上难得展露的真心笑容。
所有这些阴暗面他都偷偷地藏起来,他只会在她面前说,他求了好心的客人,客人给他的。
应咏希说,“寒,不要求人。”
他说,“好。”
于是,他又换了说法,直接说客人不要才给他的,应咏希很忙,忙着跳舞,忙着接客,空下来的时间要教他认点字,实在无暇管他太多。
他开始有了两面。
在外面,一些老人和孩子叫他骗子寒;在家里,他是应咏希眼中乖巧的儿子。
在这中间,应咏希还收留了姜祈星一家人。
他们一家人饥寒交迫,穷得快死了。
应咏希帮助他们在生死街上安顿下来,应寒年是不满的,她们已经够惨了,哪还有力量去接济别人。
应咏希说,“寒,我们在这个地方多少年了,都没有听到过乡音,你不知道我的感动。”
“……”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不在应咏希说的国度长大,没有那种感觉。
“况且,你太孤独了,你需要个伴。”
应咏希拥抱着他,微笑着看向站在门口局促的小孩,一个和应寒年差不多大的男孩,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看人总是怯怯的,十分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