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我不想还给另一个人花钱。”
他已经在生死街上学会了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他可以不去和狗争抢,他饿了也可以不去垃圾桶里扒吃的,他不需要一个蹭饭吃的。
他如此倔强。
可当那个男孩被人欺负的时候,他还是冲上去带着人逃跑;当男孩饿得饥肠辘辘,弱弱地走到他面前不发一言时,他还是将自己骗来的饼干递过去。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姜祈星成为他的跟屁虫,整日地跟在他身后。
应寒年一开始是烦的,后来不烦了,可能就像应咏希说的,他太孤独。
再之后,应咏希接客的时候就将他赶去姜家睡觉,不用他再像条流浪狗一样飘在外面。
姜家人在生死街上安顿下来。
姜父是个老实男人,吃多饭恢复力气后就开始到处干力气活,姜母是个没什么想法的女人,到处给人洗衣服、做饭换点苦钱,就这样,他们在街上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应寒年觉得他们这样也挺好的,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不能这样。
直到他有次偷听到姜母和应咏希的对话。
“你看你,又被烟烫了,得多疼呐。”姜母给趴在床上的应咏希抹上最廉价的药,“我真不明白,那个茶和莺都有人娶回家去,你这么美的人,怎么就没人娶呢?要是你能找个男人过日子,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应咏希趴在枕头上,忍着疼痛道,“没用的,我以前想过脱离这样的活法,带着寒去做别的正经工作,可工作总被人破坏,寒也总被人打,受惊受怕地发高烧,反而在这里
还能安稳一些。”
应咏希是个话很少的人,但和姜家人关系好,她就会多说一些。
姜母性格平实,不会嚼舌根,是她难得可以倾诉的人。
“怎么会这样呢?”
姜母不解。
“有人不想我好过罢了。”应咏希说得云淡风轻,露出一抹苦笑。
“谁啊?”
应咏希摇摇头,“嫂子,你不知道,这世上的人心有多脏,可她们越脏,我就越想活下去,至少,我得熬到寒成年的一天。”一提起应寒年,姜母便夸忍不住地夸赞,“寒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他最近突然说要读书认字,也不知道他怎么哄得那老师高兴,带着我们家阿星天天跑去听课,站在教室
外面听,回家还给阿星布置作业呢。”
应咏希露出温暖的笑容,“我相信寒和阿星都能走出生死街,是要读书的,外面的世界还大着呢。”
他能走出生死街,那就是她最大的希望。
“就是寒老是去听那些大孩子的课,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姜母抹好药,替她盖好被子。
“寒聪明,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担心他。”
应咏希微笑着说道,好像一刹那间就将那些苦痛都忘了。
那是应寒年第一次知道,母亲做着这份工作受着这份苦完全是被逼无奈,但他不知道她是被谁逼的,因为遇见的每个人都那么坏。
……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
应寒年渐渐也大了,十岁左右的时候,他胆子也跟着大起来,他不再满足于只欺骗老人小孩。
他开始贩假烟假酒,在舞池里盯着一些可以下手的客人推销,换来更多的利润,将他和应咏希的小金库越充越满。
骗得大了总是会被人发现的,但这时的他已经不需要应咏希去求,他逃起来飞快。即使被追到,他也能凭着一张嘴漫天胡说让对方放过自己。
第263章 生死街上的故事(回忆篇3)
骗子寒的名声越来越大。
小伤不断,大伤却没有。
他经常是带着一身的伤坐在角落里数钱。
姜祈星看到最多的画面就是应寒年数着钱笑,洁白的牙齿上染着血,手臂上全是乌青紫瘀。
可是很快,应寒年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应咏希疯了。
是不是疯,两个孩子也不确定,红灯区的舞女是这么说的。
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时而拿自己的头去撞墙,时而拿梯子爬上房顶跳舞,可看到自己儿子的时候,她能安静下来。
再后来,她疯起来的时候连应寒年都打。
小小的少年在外面怎么浑怎么来,到她这里,乖的不得了,无论她怎么打,他都受着。
他不懂太多,只想着让她出了气,可能疯病就能好。
“你们牧家没有一个人,你们都该死!你们全都该死!”
她用皮绳狠狠地抽他,差点把他眼睛打瞎。
等清醒的时候,她抱着浑身是血的他痛哭,“对不起,寒,对不起,对不起……”
“妈妈,我没事。”
他缩成一团靠在她的怀里,还要反过来安慰她,渗出血的手抚上她美丽的脸,抚去眼泪。
“妈妈不该让你到这个世界上来受罪的,是妈妈想错了,妈妈还以为他会来接我们……我竟然错了这么多年……”应咏希紧紧拥住他小小的身体。
“谁来接我们?”
他不明白。
应咏希没有回答,只是抱着他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