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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姑娘恃宠而娇_许乘月【完结+番外】(54)

  季兰缃拿出一支小小的狼毫轻拍在她面前。

  那只狼毫约莫不过一指长,做工精巧却华而不实,显然并非当真用来写字的。

  黑曜石笔杆上鎏金细雕四个小字,“秉笔无隐”。

  傅攸宁讶然片刻,点头笑:“掌史君子啊,可喜可贺。”

  看来季兰缃与齐广云的“掌史君子”之争,已然落幕。这一回合,季兰缃胜。

  可也不知季兰缃是否还没明白过来,“掌史君子”在师门位尊,实权却不足。齐广云轻易在掌史君子之争上认输,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也许,齐广云真正图谋的,是秉笔楼主。

  秉笔楼每旬出一册《四方记事》,专录江湖逸闻或朝中笑谈,供坊间消遣;又间或排些江湖战将榜、江湖英俊榜之类的名单,有时也做些不痛不痒的消息买卖。

  世人皆知秉笔楼消息灵通,号称“尽知天下事”,却仿佛从没人细想过,他们手上那些曝光或未曝光的消息,是否还有其它去处。

  事实上,无论秉笔楼、宝云庄,还是这“一丈春”,他们均同出一门。

  世有黄、老、庄、释、道、墨、儒、法、史等百家争鸣,史家虽非显学,常被世人遗忘,却,从未消亡。

  齐广云、鸣春、季兰缃、傅攸宁,及现任秉笔楼主荀韶宜,还有众多有名或无名的人们,无论他们在朝在野,无论他们台面上的身份是显赫或是潦倒,他们共同的身份永不会被磨灭。

  他们是史家分支太史门弟子,师尊复姓太史,单名隐字。

  千百年来,除兰台官史外,民间的私家记史也从未放下过手中的笔。

  不论岁月荏苒,朝代更迭,总有无数散在江湖、在庙堂的各门各派史家弟子前赴后继,矢志不渝地执拗记录着那些真真切切发生过,却常常为官史所刻意忽略、删改的沧海遗珠。

  太史一门只是本朝众多稗官野史中的一个流派,却是唯一一支传承近千年未断代的史家门派。

  千百年来,太史门弟子始终紧握着手中的笔,绝不顾左右而言它。

  无数人,无数次,执拗地记下那些发生过的事,然后在天子一怒中昂起高贵的头颅引颈就戮,却永远后继有人。

  因为他们始终坚信,事情只要发生过,就该为人知,便是当世不知,也该为后世留下评断追溯的依据。

  太史门弟子开蒙的第一课,便是“崔杼弑其君”。

  太史门的藏书楼内,浩瀚的汗青卷册与正堂上秘密麻麻的灵位俱是见证,那就是太史门弟子从不断代的骨气。

  史官从来与言官一样,因字获罪死无全尸是家常便饭。

  但对太史门的弟子来说,明知记下会死,也绝不为苟活而讳言。

  秉笔无隐。不问前程。不问死生。

  这,就是傅攸宁最后一个不能为人知的秘密。

  “师妹,南史堂在绣衣卫也有人吧?”

  南史堂是史家另一个分支门派,与秉笔楼素无交情,但总归是同行。

  傅攸宁闻言抬头,有些讶异:“你是秉笔楼的掌史君子,管别人南史堂做什么?”

  “你拿两个南史堂在绣衣卫的人的名字,跟我换,”季兰缃志在必得地浅笑,“我告诉你两件梁锦棠的事,同你有关。”

  “多谢,不必,”傅攸宁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小师姐,别动梁锦棠,否则……我也不知我会做出什么事,你最好相信。”

  “我没想动他,顺便查到一些事罢了。”这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季兰缃还真怕傅攸宁不管不顾。

  见她警告自己不能拿梁锦棠来同她扯师门交易,季兰缃便只能和盘托出原委:“南史堂要倒大霉了!我需要尽快确认京中重要的位置上有哪些人是他们的,如此我才能及早部署,将我们的人摘出来,是自保,懂吗?”

  “别的府衙我已捋得差不多,但我安绣衣卫总院的人也始终未查出头绪。眼下除了寻求你的援手之外,我没有别的法子!”

  傅攸宁回头冲她笑笑,淡淡道:“总院我就知有两个人是南史堂的。其中一个,还是齐广云告诉我的。小师姐,你输了呀。”

  齐广云能查到霍正阳是南史堂的,季兰缃却不能。这证明,掌史君子之争根本就是齐广云虚晃一枪,他的目的,还真就是秉笔楼主。

  真是了不起的小师弟,骗过了所有人。

  “小师姐,你也不必忧心,总院那两个南史堂的人,藏得极深,就算南史堂出事,想来也不会牵连到我们的人。”

  傅攸宁隐隐觉得,若有必要,季兰缃是会拿南史堂的同行来出卖,以保全自家同门的。

  史家弟子生存本就不易,相煎何太急。

  愿霍正阳和……那个人,能安度此劫吧。

  第三十三章

  四月十八,立夏已过,天候转暖。

  今日光禄府发放新一年的夏季武官袍,一大早索月萝领了一队人出外办事,傅攸宁除了安排自个儿旗下的人领官袍,还需帮手调度索月萝旗下的小旗们去做这事儿。

  一大早忙个团团转,终于歇下来喝口水时,沈蔚便跟了过来。

  沈蔚倒是个言出必行、绝不拖泥带水的姑娘。昨日才定了主意要去成亲,今日就来找傅攸宁脱除绣衣卫武官籍。

  傅攸宁虽有淡淡伤怀,却也不强留,只轻轻笑着:“尉迟大人正叫今日去领今年的夏季武官袍,你倒贴心,平白替他省下几件。你家中父母兄姐都同意?”

  沈蔚眼中有薄薄的泪,却也是笑的:“不同意也得同意,他们几时拧得过我了?”

  “是是是,在你沈家,你说话,也还算事的,”傅攸宁向来不喜伤感的告别,也不多说,“你走得这样急,要同大家话别吗?”

  “不必了,我学你哪,”沈蔚拿手背胡乱抹了眼睛,笑得明晃晃地将她抱住,“千山万水不必相送。他日江湖再会时,愿我已成了更好的人。”

  你是我的第一个引路人。我很庆幸,由你目送我,去往浩荡征程。

  我多想长成你这样,面容温暖却心如磐石的姑娘。不怕孤单,不俱受伤,不畏求而不得。

  我愿如你,靠一己之力在这世间沉浮,明正堂皇立于玄黄天地之中。和光同尘,与世无争。

  我愿如你,登高冈而振衣,临清流以濯足。

  我愿如你,在高处懂得俯首,于低处始终昂头。以诚挚柔心待人,以坚韧抱负克己。

  从今后山长水远,却也天地广阔。帝京与边关,天涯共一色碧空。

  前路或许道阻且长,可此番我不愿再等谁来领我走上花开迤逦的将来。

  这一回,我要,自己走。

  愿我归来时,马踏轻云七宝莲,素心在怀月在天。

  愿我归来时,已能骄傲地笑,风轻云淡望着曾心爱过的少年。

  “宁姐,愿你,求仁得仁,长乐,无忧。”

  傅攸宁轻轻回抱她片刻,静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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