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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运来_卫风【完结】(206)

  “当年我与你父亲一起煮过茶,下过棋,喝过酒。我也曾经想过,不知道你是死是活,还在不在这世上。你既然今天来了,把我当作长辈,那就听我一句劝。你,或者是,你的主子,都不要再追查的当年的事了。”

  刘润坐的直直的,他的神情有一种悲凉和愤懑,平时那样稳重的一个人,这时候显的执拗而脆弱。

  “你们……都要好好想一想。”林宦官的声音更低了,象耳语一般,自言自语似的说话。象是说给刘润听的,又象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皇帝空着这丹凤殿,世人都说那是他对韦皇后用情既深且专。一个帝王若是动了真情,就算他护不了自己的女人,事后……怎么会从来不追查,只惩办两个太医,几个奴婢就算了数?你想一想,那时候是什么时候,都出了些什么事情……要想明白……”

  他的声音那样轻,可是说出来的话象是惊雷一样狠狠砸在刘润心上。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丹凤殿。

  是啊……

  他们,怎么从来没往这上头想过?

  还是,他们根本从来不敢这样想?

  刘润有家破人亡的仇恨,李固有失去母亲自己目盲的痛苦,皇帝……他对韦皇后这样用情,他失去了妻子——刘润和李固都不放弃追查,可是皇帝呢?皇帝,他什么也没有做。

  谁都知道霍家是冤枉的,霍白荣德行技艺都是太医院最拔尖的,否则当时不会由他来照料诊治韦皇后。皇帝更应该,心中有数……可是韦皇后一过世,第一个被惩办的就是霍家。

  这么多年来,从没听说皇帝有什么动作,要追究查明当时的真相。

  刘润觉得全身发冷,他扶着栏杆,缓缓的坐下来。

  脚一点力气都没有,似乎都无法支撑身体。

  那是……那是什么时候?

  那年,那是天景十九年,接着就是天哲元年。那年有数十年不遇的大旱,那年有妖星犯主,还有……天哲宫变。听说那年杀了那么多人,血将繁河的水都染的通红。

  那时候,若没有王滨,皇帝说不定已经被他的兄弟篡了位——

  大风刮过来,刘润觉得一瞬间全身的热量都被这冷风给带走了。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绝望,这样虚弱过。

  他好象又回到那一年那一天,他决定进宫来,他想要查清楚当年的真相,他想报仇。挨完那一刀,躺在散发着异味的草铺上,老鼠在他脚上爬来爬去,毫不避人。

  不能喝水,不能进食,痛楚象火一样烧灼。

  有种说法,老鼠属阴,人身上的阳气不足,死气渐重的时候,老鼠也不会躲着人的。

  他那时候想,也许他就要死了,什么也做不了,就那样死去。

  他在心里喊着母亲,父亲,喊着姐妹的名字,咬着牙撑下来。

  现在他忽然发现,他一直想要的真相,其实已经到了眼前。

  可是他却没有勇气,再向前走一步,把那层纱揭开。

  他的仇人,他的仇人究竟……

  他坐了一会儿,缓缓起身向回走。穿过夹道,过平安门,绕过西边那些围砌起来重建的宫室地方,李固还在等他的回复。

  他忽然有些不忍心,让李固也看到血淋淋的惨痛的真实。

  可是,可是说不清楚在心底的什么地方,其实他也想让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尝到和他一样绝望的苦涩。

  第82章 惑(二)

  “他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刘润垂着头:“他是个很谨慎的人,什么也不肯说。”

  李固略显失望,可是并不特别意外:“我猜他也不会说什么……他若想说,早就会说了,不用等到现在我们再去问。”

  “不过,宫中倒是又有了一拨新的谣传。”

  最开始的关于王美人不利的消息的确是他们放出去的,但是现在刘润说的显然不是。

  “说的什么?”

  “说……王美人怀的孩子,其实是前提事郎,现在的驸马萧元的。”

  李固怔住了,半天才嗤笑一声:“这也真无稽。”

  刘润却说:“这话不知何处传出来,用心很是毒辣。”

  李固摇了摇头:“算了,先不理会那些。我再查一查吧,总还会有老人知道当年的事情的。”

  刘润心里有些悲凉。

  就算知道,那些人死也不会说的。

  就象今天的林宦官一样心中有数的人一定还有,可是他们或者会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或者就把责任推给太后与王滨——这两位都已经不在了,而且,也的确手上都不干净。

  今年的冬天来的也特别早,十一月下了头场雪。朱氏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虽然人看起来消瘦了些,精神倒是很好。天寒了有些惦记朱平贵,怕他在外头没棉衣。阿福就笑,“右安郡天儿热,冬天也不结冰不下雪的,您不用担心。”

  “这倒也是,听说南方是热,一年到头都用不着棉衣,还有水果什么的吃。”朱氏稍稍放心,拿饴糖逗李誉,裹的象个棉团儿似的李誉趴在炕沿上嘿嘿笑,嘴里已经长出了四颗小牙,上两颗下两颗,歪歪的象粘在牙床上的小糯米,冲着饴糖流口水,笑的一脸傻乎乎的。

  淑秀掀开帘子,李信从外头进来,北风卷着雪花,瞅紧每个空隙要往屋里钻。李信头上肩膀上都沾着碎雪,屋里暖融融的热气扑到脸上,眼前顿时有点模糊,头发上遍及上的雪粉也在瞬间融化成了水滴。

  “嫂子,朱夫人。”

  “信殿下。”

  朱氏笑着招呼一声,刚欠起身来就让阿福按住了:“母亲别拘那些虚礼,他又不是别人。对了,阿喜她还在庵中?眼看一年了,母亲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朱氏唔了一声,说:“前天我让人送棉衣去了,你不用挂心。”

  阿福苦笑:“我是想,总不能让她一直待在庵里……”

  “嗯,我已经打听过了,刘昱书还活着,那年冬天他恰好不在京城。”朱氏从容自然的说:“阿喜是刘家妇,刘家花轿抬去的,又没有写休书,自然还是归刘家来管。回来等开了春,议好日子,我会再把阿喜送回去,刘家自然会好好约束她,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理。”

  阿喜在庵里日子过的不知到底如何,不过只要朱氏和朱平贵不再放纵她,她没了倚仗,应该可以静下心来踏实过日子。刘昱书为人踏实,脾气温和,阿喜要是和他好好过……也是件好事。

  李信去了大衣裳,爬上炕去笑着和逗李誉玩,说是叔侄,其实看大小就象兄弟两个。李誉这样大小的孩子喜欢鲜亮的颜色,扯着李信的织锦缎绣袄襟不撒手,口水滴答答的淌下来。

  瑞云端着热热的甜杏子茶进来递给李信,李信接了过来,笑着说:“咦,倒不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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