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被说中心事，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想张师傅会不会生气，可他确是这么希望。这也是为什么他母亲卧病床，他宁可两头跑也要跟着张师傅学点心缘故。
只有真学了一门手艺傍身，他才有未来可言。与其做旧病床前无一用孝子，不如抓住机会学门手艺，到时候谋一个好去处，这样他就可以让母亲过上好日子，有条件好好养病了。
“你有这样志气，我很高兴。”张师傅道：“你还年轻，守着宁家庄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但我不想你这样过下去。”
“可你要记着，要是你去了酒楼，客人要点这点心可由不得你说不了。”张师傅道：“要是做了酒楼师傅，只要你一做这点心，你就得一直做下去。”
赵雪默然，素蒸音声部沉寂多年再现人间，自然有不少人要亲眼看看这点心是什么样子。要是所有厨师都会做这点心倒还好，偏偏这是私家手艺，就好像这里人想亲眼见识见识这素蒸音声部，能找也只有张师傅了。
所幸张师傅是宁家庄厨子，要是他酒楼这名声再一传开，只怕他现天天都那儿捏面人。
“这世上会做这素蒸音声部不只我一人。”张师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可近三十年来，我从没听说哪个做出过这点心。”
也就是说，还有一些人宁愿一直藏着这手艺也不愿再做这点心，当初学那么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那是不是说，我们学了这点心，可能一辈子也不能人前做一次?”赵雪问道。
张师傅点头，道：“是这样没错。小赵还好，若日后改嫁，出嫁从夫，闭门不出别人也不能说什么。小顺就不一样了，要是他做了酒楼厨子，客人点这点心他就得做，难道他要做一辈子面人?”
赵雪看向小顺，只见小顺猛地摇着头，这种日子想想就觉得很无趣。
“而且这点心长时间做下去，这手也吃不消啊。”张师傅爱惜看着自己双手，对赵雪道：“做点心，吃喝全一双手上，要好好爱惜。”
赵雪点头，就算她不做点心也爱惜自己手，身残志坚事她不希望发生自己身上。
“那师父你这次做了素蒸音声部，会不会有麻烦?”赵雪问道。
“有宁家靠着，不会出什么大事。”张师傅道：“我不愿意，他们顶多觉得我不识抬举，不会太勉强。”
“要真有人……”赵雪问道：“那你怎么办?”
“若宁家都保不住我，那还能怎么样?”张师傅苦笑一声，道：“这做完我就得搬家了。”
“这么严重?”
“这例不能随便破。”张师傅道：“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人无信而不立，这话很有道理。要是诺言一破，原先推掉那些人家可都得罪上了。”
张师傅见赵雪有些担忧看着自己，安慰道：“你放心，这儿不会有那么执着人。要是京城，这就不好说了。”
人执念和权位有关，越是有权有钱人，**越大，执念也越深。这样人他们这些卑微厨子是惹不起。
“话说了这么多，你们学还是不学?”张师傅问道。
“学。”赵雪道：“要是我天资愚钝，师傅还得多担待些。”
张师傅颔首，赵雪反应他意料之中。
“那你呢，小顺?”张师傅看着小顺，道：“你学吗?”
“学。”小顺道：“我会努力学好。”
“你本就聪颖。”张师傅道：“但切记，聪明易被聪明误。有些道理规矩传下来总是有它道理。”
小顺漫声应着，赵雪笑道：“师父近总爱感慨。”
“那道点心勾起以前回忆了。”张师傅道：“那时我师父就像现我一样，说了一大堆话，我们还觉得他烦。”
“我们可不敢。”赵雪道：“我和小顺都是听话。”
张师傅哈哈一笑，抖擞起精神，又开始和赵雪他们讲点心做法。
“你怎么回事，菜切成这鬼样子。”黄主厨一声怒吼，把赵雪他们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你怎么一点都不长进。”黄主厨把菜刀往刀板上一扔，那菜刀就立刀板上了。赵雪暗叹，这黄连甩刀子功夫是到家了，这刀都切入刀板里了，高手啊。
“菜你会吃，切就不会。”黄连将李东切好辣椒递到他面前，道：“切成这样能吃吗?有长有短，粗细不一，家做饭妇人都比你做好!”
李东垂着头不敢说话，小顺叹气，道：“李大哥老是被骂。”
他们这儿和黄连灶台还隔着一些路，说话声音小些黄连也听不着，何况他现一心训着徒弟。
“你再知道自己运气好了吧。”张师傅下巴微扬，道：“你红绿丝切成那样，我也没骂你。”
“其实黄主厨也是为李东好。”赵雪刚想说他这是恨铁不成钢，又想起他们不知道钢是什么，这话说出来还要解释半天，不如不说。
“是啊。”张师傅意味深长看了赵雪一眼，道：“黄连这人还是好。”
“黄主厨这人是还好。”赵雪想起之前他们黄主厨这儿拿材料，黄主厨给爽，一个厨房也不为难他们，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就是说话毒了些。”赵雪中肯评价道。
刘大娘回来时就注意到张师傅身边添了两个帮手，她又想起之前勇安媳妇介绍赵雪，问道：“你说那赵雪哩，怎么没见到人?”
“不就那儿。”勇安媳妇朝赵雪一指，道：“现张师傅身边帮忙。”
“这运气好啊。”刘大娘笑道：“就知道你会挑人，会做事张师傅都看上了。”
“再能干也得进得了厨房门啊。”勇安媳妇道：“不是刘大娘点头，她也进不来，别说有这福分张师傅那儿做事了。”
刘大娘被夸得心里舒畅，连带着看赵雪目光都柔和了几分。
☆、第五十八章 小姑娘，请吃糖
“你看我这葫芦做怎么样?”赵雪把捏好葫芦包递给小顺看。
“真像葫芦。”小顺看着赵雪手中包子，只见那葫芦状包子白嫩嫩，看起来就有食欲。
“这一盘是豆沙馅。”赵雪点了点分好两盘葫芦包道：“这一盘是白菜馅，等把这包子蒸好了，给他们系上面团丝就可以分开了。”
除了葫芦包，赵雪还做了黑色和绿色面团丝。黑色面团丝是用黑芝麻调出来，绿色则是用青菜叶汁。
小顺赞了赵雪两句，将包子端到张师傅面前让他看，张师傅看了会儿，道：“不是每只葫芦都一样大。”
赵雪无奈摊了摊手，张师傅拿起赵雪用过面团，捏了一只小白兔给他们看，赵雪手里端详了会儿，问出沉积心里多时疑问：“师父手那么巧，为什么平时里做糕点都那么……朴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