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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羁_沧海月明【完结+番外】(104)

  多吉在风雪中跋涉一夜,终于叫来了人。阿依朵声势浩大的带着几辆牦牛大车和许多卫队奴隶,见到我们的第一件事,竟是“啪”的甩了胤祥一个响亮的耳光!我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胤祥毫无反应的受了这一耳光,却向着我笑。

  回到宫殿,我和胤祥自然都病倒了。这场风雪一停,阿依朵就从乌尔格请来了最有名的蒙医、藏医、汉医。我的病,无非是身体虚弱又受寒引起的,只要慢慢驱寒,再加以温和调理。胤祥却病得出奇的重,最初还瞧不出来,过了些日子慢慢就显出不好的症候,脸色潮红,时常咳喘。医生当中,蒙医和藏医虽然也都有各自精深的传统医术,但我听不懂,只有那汉医说了些话我听进去了:“ 爷这症候,内外夹攻,来势不好啊……其内忧,郁结于心而伤肺腑,如今外受风寒侵蚀关节,趁虚上行伤及心肺,不易调理。不用药,自然是不能好,用药之后,恐有损寿数也未可知啊……”

  “怎么可能!什么叫有损寿数?我不也是忧结于心、外受风寒?他平日里比我身体好多了,怎么反而他的身子受损更重呢?”听这老大夫慢条斯理说出这么可怕的论断,我急怒攻心。

  “这……恕奴直言,小姐你想必天生有些不足,故平日里精于调理,且心胸豁达并无执念,故易于散发,这便是大幸啊!再加上,小姐你受寒也比那位爷轻得多……”

  那些话当然是背着胤祥说的,我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什么心胸豁达?只不过我经历了时空逆转,几次生死之变,面对让人难以接受的现实时,更容易接受些罢了,胤祥是草原上的千里驹,怎么会就此被那功名繁华绊住了心,还在心中郁结成病?

  听说藏医中有一味配方极珍贵的药材,驱除体内寒湿最是有效,阿依朵派人出去寻找,直到来年开春才找到藏医中很少的一些收藏。这时候,我的病早就完全康复,胤祥仗着自己身体硬朗,服了药硬撑着好转了一些,但时常出现咳喘燥热,明显是病根未除,我心中忧虑,每天细心照料他饮食药物,只盼他能早日好起来。

  自从那场意外之后,胤祥对我的态度看似没有变化,却总像有些羞惭之色,我很不忍心。因为我觉得,彼此了解了对方的感受,心中反而很坦荡。我们本来就友情甚笃,长久相处有些分不清的感情其实是很正常的,但是胤禛一直是我心中最特殊的唯一,而胤祥也发乎情、止乎礼,用那样近于自虐的方式惩罚自己,我很疼惜胤祥这一直至真至纯的心性。因为担心他又多一样心事,对恢复身体不利,我自己刚能起床活动就开始每天过去看着他吃药,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他渐渐像是明白了我的心意,尴尬渐消,越发对我乖乖的言听计从起来。

  天气刚刚开始转暖,冰雪还未完全消融,胤祥就吵着要回乌尔格去,我知道,他是想着胤禛或许会有信儿,或者胤禛自己什么时候就来了也不一定。我何尝不是这样想,但因为胤祥还未痊愈,不能颠簸活动,所有的人,连我,死活关着他不让他出门。这样又过去两三个月,老奴隶阿拉巴图被派过来问我们,今年去不去看“那达慕”,摔跤大会,阿依朵见实在拦不住胤祥,态度有些活动,而我也开始徨夜难眠,总觉得看见胤禛在乌尔格的夏夜的皓皓月华下徘徊着,向西方久久遥望……于是一行人又起程向东,回到乌尔格。

  性音就等在乌尔格,我们大队人马还没安顿好,就被他找到了,阿依朵对每次京城来人见惯不管,她刚带了所有人出去,性音就对我和胤祥唉声叹气道:“好我的主子哎!要是早个两天就好了!咱们王爷刚到这儿,一打听到十三爷和凌主子都病了,急得连夜就要骑马过去!都到了乌尔格西边儿那什么木耳山才被奴才我死活拉住了,王爷等了两天,没日没夜的转悠,瞧得和尚我心里都刀铰似的疼……”

  于是乌尔格西边,穆尔博拉山下,多了两个不分日夜骑马徘徊的身影,一直到这年的冬雪降临。

  离散

  那是康熙五十四年,胤禛没有再来,但我和胤祥的医案和药方被带回京城,然后带回邬先生亲笔细细写成的医案、方子,以及按分量、次数、日期精心包好的药材。

  康熙五十五年,刚刚开春不久,胤禛来了,我纵马飞扑出三十里,在草原上接到了他。我们没有进乌尔格,就在草原上搭起敖包,漫游了六天。胤禛好象突然变老了,我总想抚平他额上平添的几道皱纹,他总是连熟睡时也将我抱得很紧很紧,害得我整夜不敢动,每天都全身酸痛。胤禛和胤祥忧心的谈起京城的局势,在我听来,那里就像一个蓄势已久的炸弹,包括康熙在内的各方都累积了越来越大的力量,总有一天这被强行压制的平静会被打破,那时候各种力量的爆发会有多么惊人,可想而知。

  临走时,胤禛对我和胤祥说,要小心南面准噶尔部的动静。准噶尔部包括了漠南蒙古的一部分和青海西藏的东边,准噶尔部现在的头领,封号额尔德尼卓里克图珲台吉的策妄阿拉布坦说起来也是胤祥的娘家亲戚,与策凌等级品次一样,却很有野心,一直与朝廷不合,去年,他派兵袭击了哈密北境五寨,虽然算是蒙古人内部纷争,但这种擅自动武,不由朝廷出面调解的做法很是狂妄,康熙已经对他不满。

  “听说阿拉布坦暗中还在挑唆蒙古其他各部,我看,他日若力量成熟,准噶尔部必有些麻烦。胤祥,策妄阿拉布坦与策凌也颇有些渊源,你要留心了,若策凌有什么异动,你切不可莽撞行事……”

  “当年皇阿玛御驾亲征,平定了准噶尔部才二十年,他敢造反?!”胤祥狠狠的回头瞪了一眼乌尔格方向。

  “胤祥!”胤禛沉肃的喝转他,“你也明白,以你身份目前切不可出头,你还怕京里头那些小人没话说么?!”

  “千万记得,若有不妥立刻就走,派两个可靠的人从不同的路进京给我送信儿,你带好凌儿直接往东走,进了呼伦贝尔草原,我自会安排妥当。但这只是万一,阿拉布坦短期内不至于就有那个本事策反,若有,必是联合了其他各部的力量,我必然也能得到消息。总之,你要时时留意,我也会有信儿给你……”

  这次的离别,就在胤禛的千叮咛万嘱咐中过去了。稍稍不安的等待中,康熙五十六年的春天平安到来,好象一切都很平静,策凌照样去自己的领地“春游”巡视,阿依朵照常召集了各部头人开摔跤大会。但是奇怪的迹象还是一点点表露出来,京城那边断了信息,摔跤大会上也没了几个往年常见的西藏头人、喇嘛的身影。直到摔跤大会结束后的一天,胤祥怒气冲冲的拉着我来到乌尔格街道上,胤禛曾来过的那所宅地,我看见一身蒙古人打扮,戴着大毡帽的性音脸色沉重,心中已经明白大半。

  “我们竟是被策凌悄悄软禁起来了!你看看,东边过来的人都被他们拦截了,见是京城来的一律不让进喀尔喀,性音竟是先在漠南蒙古混了两个月,才得和蒙古人一道进了乌尔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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