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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心经_未央遗音【完结】(164)

  “你怎么了?”恪宁见她如此反常,不由发问。

  “那是……”她依然一眼不错的盯着云衣的后背,那光洁的肌肤上有一块长长的丑陋的伤口。

  恪宁起身顺着她的目光一看,但见云衣腋窝靠后肩胛骨往下的部位有一块朱红色的,型似元宝的胎记。

  “那是胎记,不是烧伤!”恪宁安慰她道。

  “不!不是……”韶华面色青白,觉得自己两只手臂上泛起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后背上瞬间冰冷潮湿。

  “元伊!”

  “什么?”恪宁手心一紧,猛地回头盯住韶华。

  “你忘了吗?元伊小时后背上……”韶华正要说下去,被恪宁一眼瞪了回去。她转头冲丫头们柔声道:“你们先下去吧!等我吩咐再进来!”

  众人退下。一时韶华与恪宁都不说话。默默地,只能听到窗外呼嚎的北风。

  “那不过是一块胎记!元伊,不是早就已经……”恪宁轻轻吐出一句话,但声调已然变了。她浑身僵硬着,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块胎记。朱红色的,十分规整的元宝一样的胎记。

  “巧合,这只是巧合!”她又补充一句,但明显十分的紧张。

  “这姑娘是谁?她叫什么?”韶华颤巍巍的走近些,跪在脚踏上,伸手要去触摸那个女子。

  恪宁上前一把揪住她的手臂,低低的发狠道:“我不准你胡说八道!她根本不是元伊!元伊那孩子早就死了!”

  韶华咬着嘴唇,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忽而扭头喝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没见过我女儿的尸体,既然死不见尸,谁说她一定就是死了!你怕什么,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也和他们一样,害了我的女儿!”她似是在发怒,又像是在恳求,她眼中疯狂的渴望像火焰一样燃烧着恪宁的心。

  恪宁一时间愣了,转念一想,心里也果然疑惑起来。韶华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是不安。难不成,当年胤禛和重秀没有将孩子……或者把她送出宫外给了什么人,还留那孩子一条性命?

  “她叫云衣。是个□!”恪宁松开韶华的手,低声说。

  “云衣?”韶华愣怔了,口里喃喃着:“云衣,云衣……元伊,元伊?”

  桂堂冬(下)

  临近晌午的时候,缠绵的雪下尽了。恪宁送了弘历弘昼回来,却一口气也不歇,就坐着马车赶回上善苑去了。她前脚刚走,胤禛后脚就回了府,两个人恰好岔开了。胤禛听同恩说恪宁回来又走了,而韶华压根也没接回来,而是说因为病体未愈而送去了上善苑静养,面上就是一沉。上善苑这三个字砸在他心里沉甸甸的,仿佛是隔着他和恪宁之间的一块顽石。那是母亲当年破土动工却终未完成的上善之苑。皇帝却将它赐给了恪宁,而非自己。他从前没在意过,但是因为皇帝亲赐,使得那里成了恪宁的避难所之后,在他无法渗透自己的力量进去更无法探知其中消息之后,他越来越觉得不够安心。即便那园子的主人是她,胤禛还是不安心。

  他带着这种忐忑和三个儿子们一起用晚饭。弘时和董额家的苏乐已然定了亲事,只等指婚的圣意下了。胤禛心底一块石头落地,但弘时自己到底如何想,他却不那么清楚。两个小的却因为恪宁纵容他们,玩的开心也就显得生气勃勃。不像往日在府中见了阿玛像老鼠见了猫。

  晚饭后,胤禛在书房闲坐。一时想起前些日子恪宁帮他抄录以前零零碎碎写的几首歪诗。他便翻检出来,拿在手里端详。恪宁这几年的字越发的气度飞扬,沉着有力了。怎么也想不到出自女子之手。他这么看着看着,把刚才心里那一丝不快也忘了。

  沉吟间,忽听外间有脚步声进来,抬头却是年羽裳。胤禛往日虽然规矩大,但对她从不拘束,所以年羽裳时常随意出入。胤禛见她来了,随手将诗稿搁在书案上笑道:“天冷,你穿的太单薄了。”

  羽裳过来腼腆一笑:“是披着大毛的衣裳来的,刚才丢在外面了。怕气味不好,熏着爷!”暖洋洋的烛光映着她线条精致的面庞,怎么也描画不出的妖娆美好。胤禛看着这样熟悉的一张脸,心里却有胆怯。

  “爷这是看什么呢?”羽裳早瞟见那文稿,一眼望过去便知是恪宁手笔。她平日在胤禛面前不肯多说一言,多行一步。今天却实在忍不住,伸手捻起一张素笺。但见上面却是极昂扬的行书录着一首诗,可惜却未写完。

  “维舫枫桥晚,悠悠见虎邱。塔标云影直,钟度雨声幽。僧舍当门竹……”

  羽裳一见,眸子中忽而清辉一闪,嘴边浮出甜蜜的笑意道:“这下面收尾的是不是,渔家隔浦舟。茫茫吴越事,都付与东流?”

  胤禛愣了愣,疑惑道:“这首,是我多年前在苏州时所作的。因那后面的不是我写的,所以她也没录,可……”

  羽裳本来流露出的天真敏捷忽而都被胤禛这一句话拘住了。胤禛突地恍然大悟,语气中带了一些难以置信道:“难不成那一日,接这下一句的,竟是你吗?那日在虎丘的,是你?”

  羽裳僵着身子不置可否。胤禛却笑了,伸手拍拍自己脑门子。刚想说什么,却又停在了嘴边。因为他看到了那双太过相似的眼睛,太久远,又太亲切。令他不敢道出面对这因缘际会之时该有的喜悦和不可思议。

  羽裳脸上一抹虚无的笑意,将那诗稿放回原处。柔声道:“这也未免太巧。”她眼中的光彩黯淡下去,在心底暗暗的念着一句:“前尘有缘虽入梦,此生抱憾却成空。”

  胤禛尴尬的咳了一声,声音旋即恢复镇定清冷:“这么晚,你……”

  “啊。”羽裳回过神来。又是一笑道:“我是听日间下面人说,宋姐姐尚病着,福晋将她移到上善苑去了。我想宋姐姐这病也拖了许多日子了,竟不见好。我想,能不能去探望探望,也算尽姐妹情谊。况且,福晋那边说不定需要个人。”

  胤禛心说:“那也无需你去。”但转眼见羽裳一片天然挚诚,却又不好驳了她的这番心意。他刚要答应明日派人送她去,突然一个念头在他心头一掠而过。

  “她去是想探韶华的病呢,还是更想见恪宁?”

  这样奇怪的思绪让他觉得有点好笑。难不成因为羽裳对恪宁太好了,自己还要吃醋吗?那又要怎么吃呢,吃大老婆的还是吃小老婆的?他眉头一皱,忽又平复。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笑意,自己先倒不好意思起来。

  “那好,明天让他们送你去便是。不过,你不要多留,差不多就回来。若是你也舍不得回来了,你们三个至少也得有一个回来吧。不然这寒冬腊月的干脆咱们一家子都搬到园子里倒也罢了!”他说着说着,面上全是春光般的笑意。引得一向在他面前太过拘谨的羽裳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

  恪宁呆坐在上善苑的暖阁里瞅着下人清扫庭院里的积雪。身后的韶华守在云衣身边,等待着她的醒转。恪宁暗地里已经吩咐人去查云衣的身世。她一再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是,这个女人,绝不是当初的那个女婴。但一阵阵恐惧感袭击了她的头脑,让她有点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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