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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心经_未央遗音【完结】(180)

  改革,总是伴随着新旧利益集团的你争我夺。朝中风起云涌,胤禛只靠唯一的胤祥显然力不从心。所以,原本被他所关注的鄂尔泰,田文静迅速上位,再笼住先帝留下的正直盛年的张廷玉。外有年羹尧,岳钟琪征战西北,内有隆科多护卫京畿。再着力提拔一匹年轻有为的能吏;新科取士,又培植出一代新生力量。他表面上在残余的八爷党和各方老旧势力面前处处被动。其实是早料想到改革所必然遇到的阻挠和曲折。他不是要与这些人内斗,但不斗,就不能放开手脚。

  九月,他便借着圣祖皇帝及皇后神牌升附太庙在端门外设更衣账房一事,把主理工部事宜的胤禩罚在太庙跪了一宿,算是给在康朝曾风头强劲的八爷党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翌年三月,年羹尧与岳钟琪成功平定青海之乱。西北一定,不仅给了说闲话的旧勋贵一记响亮耳光,也奠定了新皇不可动摇的地位。

  恪宁年轻时的喘症卷土重来,她受不了皇宫的尘嚣四起,仲春一到就早早跑到圆明园来休养。

  平时她喜欢独坐岸边晒太阳,她把京城乃至整个王朝的所有纷扰都抛开,反而经常会想起多年前畅春园初建的情景。

  盛夏,恪宁才得以和来圆明园消夏的胤禛重聚。胤禛喜欢在福海边上的石舫里纳凉,恪宁时常会过来看他。这天,当她又信步往石舫边来的时候,却远远见一叶轻舟快速驶过来。恪宁一顿,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原来是刚来圆明园的羽裳。她上了石舫不久,便听到那边远远传来女人和孩子脆亮的笑声,伴着一段轻妙的琴音。

  年氏一族都因为抚远大将军的胜利而应了那一句“一人得道鸡犬飞升”的话。何况荣宠至极的年贵妃和活泼可爱的八皇子呢。

  父慈母爱,儿孙绕膝。这才是最幸福的时刻吧。外面的事情再纷扰,一个疲倦的男人能看到娇妻爱子,应该什么都忘了。

  恪宁低头看了看脚下碧透斑斓的一片静水,抿了抿唇角。天热的时候她容易上火,口里微微泛苦。午后阳光正炙,她沿着树荫走到了福海的另一边。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驾娘们摇撸撑篙,口中哼着几百年来流行的民间小调。御园之中,怎么有人能如此胆大妄为呢?呆呆出神的恪宁猛然回过神来。驾娘们细腻的声音已换成少年们浑浊不清的嘶哑嗓音。

  弘历和弘昼贪玩,身边连个小太监都不带。弘昼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姑苏来的小驾娘们混的很热络。兄弟俩偷偷跳上少女们驾的船。他俩在船上远远瞅见恪宁,齐齐笑着向她挥手。

  太阳在少年人眼中永远是激昂璀璨的,在恪宁的眼里就未免太过耀目了。她只好眯缝着眼睛,疲惫的回应他们的笑。

  “皇额娘!来!”弘昼大笑着,在船上大刺刺的站起来,一点儿不怕。自从上次溺水,他和弘历下了狠功夫学习游泳。

  恪宁摆摆手,不想自己过去拖累他们不能玩得尽兴。

  “来啊!”

  小船已经划过来。弘昼大步跳下来,烈日照着他黝黑的皮肤,光灿灿的小白牙。活像个渔夫家的棒小伙子!

  他们都十三岁了。喜欢骑马狩猎,也喜欢没事附庸附庸风雅。越来越照着当年父辈的样子上成长了。

  恪宁笑着摇摇头:“我可不上你们的当!闪着我的腰!天申你也太能淘了,万一再掉下去,额娘真没力气救你们了!”

  “皇额娘,你可不老!”弘历在船上忽而冲恪宁伸过手来。弘昼一搀她,容不得她多犹豫。已被弘历拉到船上去了。

  小船荡荡悠悠,漫无目的。闲散的午后,本来就使人慵懒。连照在船舷上的斜阳都不那么刺眼了。

  弘昼干脆脱了鞋袜,坐在船头和一个叫阿棉的姑娘闲聊天。恪宁静静看着远山,好像呆住了,一动不动。

  “皇额娘,你看什么?”

  “看山。”

  “山有什么好看的?”弘历声调变了变,看到了恪宁鬓间微白的发根。

  恪宁眨着眼睛,笑着说:“眉若春山,眸如星子。山,当然好看了。”

  弘历低下头想了想,忽然郑重其事的问:“皇额娘,你真见过,那么好看的人么?”

  恪宁一顿,脑海中微光闪现。她笑了:“有啊,有过很多呢!从小到大,我见过很多那样的人。他们都……很美很美。”

  “可我只见过一个!我不如皇额娘幸运!”弘历过了一会儿又说。

  “在哪里见过的?”恪宁回头看着白面红唇的少年,笑了:“是你的心上人么?”

  弘历微笑着红了脸,摇了摇头道:“这是个秘密。”

  恪宁转回头来,伸手撩起碧玉般湖水,凉意沁脾,令人心旷神怡。她觉得自己并不那么贫乏,相反,却拥有很多。和孩子们一起度过的炎炎夏日,也不那么酷烈了。

  “虽然圆明园美,但是我还是喜欢皇额娘的上善苑。那里不像这里……拘束。”弘昼转过头来,压低了声音缠磨恪宁。“皇额娘,您再带我们去吧!在上善苑泛舟,不用这么偷着掩着。”

  “好啊!但我那里可没有江南的小丫头!”恪宁反口打趣他。

  弘昼一咧嘴,边摸摸自己脑袋又说:“我们去的时候,带着三哥一起去吧。三哥如今除了来给皇阿玛皇额娘请安,剩下的就是在自己家里养鸽子。这大热天,他一定憋闷!”

  “是么?”恪宁被他一提醒,想起这一年正月的时候,弘时唯一的儿子永珅夭折了。此后,恪宁就很少见他打起精神过。和自己的父母见面在他那里几乎成了一件例行的公事,那孩子整日闷闷不乐。

  对于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来讲,希冀的多,失望的也就多,自然就会不那么快乐。然而弘时一直是一个率直的人,过着简单的生活。但可惜他身为皇子,又是现在唯一成年的皇子。注定了他总是得不到自己希望的简单和快乐。

  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储位的有力竞争者。但是皇帝不建储的做法,使得外界频生疑虑。不过这种怀疑与不安在弘历第一次代父往景陵致祭后,就渐渐消弭了。连皇帝本人都觉得弘时至少该有些不同寻常的反映。但是弘时除了及其担心儿子的健康之外,再无别的异样表现。

  在失去了儿子之后,他更加的不知所措。他无法面对伤心的妾侍,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一直没有子嗣的妻子。更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这么多年的竭力付出。他甚至认为自己既不是个好儿子,也不是个好丈夫,甚至连父亲,都没资格做。

  接连许多日子的痛苦之后,他又一次的沉迷于对往昔的甜美回忆中。当他还曾是雍王府唯一的男孩子的时候,他的父亲把他扛在肩上,带他去骑马,手把手的教他临习法帖。他的母亲曾是王府里最骄傲的女人。他的存在,曾经带给母亲那么多的快乐和自豪。可是,对于父母想让他成为的那种人,他一直没办法做好准备,这不是一种辜负么?辜负了曾经那么疼爱珍惜自己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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