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出去?”
“嗯，城里有个什么芙蓉花会，听说挺热闹，殿下说去逛逛。”
阿旁点头道：“得亏咱们姑娘贪玩儿，要是个娴静人，大概能把我闷死。”
“你真是忘了自己以前什么模样，那才叫娴静呢。”
“贫嘴，罗儿你跟姑娘学得越来越不正经了啊。”
“冤枉姑娘，我都是跟你学的。”
☆、四十三
由东水门入城，沿着河道一直走，过了宋门便是内城。城里一向热闹，今日有花会更是不同凡响，处处张灯结彩，凡有楼的地方都挂着粉绿相间的彩绸，灯火映衬下有如飞虹一般，每条街都是高楼相对，无论是教坊妓馆还是酒楼茶舍，皆迎来送往不绝，路上人头攒动，河道上几艘浅船画舫来来往往，桥下流水桥上游人，一处筝箫闻罢，走几步又能停下看一小出杂剧，大部分人不知演了什么，只是跟着人群起哄，时时叫“好”。
青楼和酒楼最是打眼。一家珠帘绣额，莲灯晃耀，楼上姑娘排排站着，有的与楼下官人嬉笑，有的相互调笑玩闹，看见一位公子进去，便有一位姑娘下来;一家灯照白昼，酒香肴佳，小二站在门前恭敬唱客，里头或有清灵灵女子歌声，或有先生说书讲文……
一路走到曲迎河畔，荷花只是略看几眼，便又到朱雀门外龙津桥里吃好吃的去了。
龙津桥这边的街巷不像别处那样吵闹，不过人还是一样多的，有坐有走，当然都是爱吃之人，主食，副食，甜口儿，小吃，糕点，胡食…应有尽有，杨瞳几个不大吃荤腥，便在这边宽巷里寻了家糖水铺子坐下，阿罗和阿旁商量好了要吃凉的，一个点了冰雪圆子，一个要一碗甘草冰雪糖水，杨瞳吃的荔枝膏，还被严都平拦着，一点儿冰花不让加。
杨瞳看着他俩碗里晶莹剔透的甜点说：“大热天吃冰，爽口不?”
阿旁嘚瑟道：“这逛夜市啊，一碗冰甜口就是画龙点睛之笔，要是吃不上，那肯定是浑身难受。”
杨瞳拨了拨勺子，看看师父的碗，师父吃的是甜木瓜，上头细细密密撒了一层冰花儿，发愿道：“夏天结束之前，我一定要吃一碗冰沙，满满一碗，里面放上木瓜片，冰圆子，浇上糖水，我拿这么大一个海碗盛!”
严都平笑道：“那头有个瓷器店，咱们一会儿就去买个海碗。”
阿罗问杨瞳：“殿下为什么不许姑娘吃?”
杨瞳撇嘴道：“问殿下，莫问我。”
严都平道：“有点受凉了，夜里咳嗽，不能让她吃。”
阿罗和阿旁都点了点头，杨瞳淡笑着看师父面不改色的扯谎，严都平挑挑眉，对杨瞳说：“别的随便你吃，不管你，吃撑了也行。”
杨瞳道：“那我要吃……水木瓜，梅子姜，甜荔枝，紫苏膏，越梅糕，金丝梅，香枨元，酥蜜饼，煎雕花，糖渍杏片，冰糖果子，磴砂团子。”
严都平道：“好记，从这头到那头，吃不完就带回去。”
阿旁道：“姑娘厉害啊，这条街都记下了，咱们走过来也没怎么停，好记性!”
杨瞳得意道：“别说这条街，清风楼那一片儿我都记下了，咱们吃完这个先去清风楼，”杨瞳拿手掩面小声对阿旁说，“那家酒可香了，咱们去坐一会儿，你见机行事啊。”
阿旁眯眼笑笑，不停点头，杨瞳也跟他挤眉弄眼。
严都平看在眼里，无奈轻笑说：“今天不必偷偷摸摸的，都去喝一杯，出来玩儿了，不能扫了兴致。”
杨瞳和阿旁欢呼着击了一掌，杨瞳乐道：“一会儿一定要为这兴致干一杯。”
阿旁点头，阿罗也点头说：“清风楼的酒是挺香的。”
他们三个又说起玉春楼的事情，笑作一团，严都平是不太爱喝酒的，搞不懂他们高兴什么，不过瞳儿喜欢，喝两杯就喝两杯吧。
清风楼。
清风楼是城中最有名的酒楼之一，店如其名，上至青天揽明月，下拥城关赏清风，店中开阔敞亮，日夜同光，五层之上还有天台，其中往来自然富贵，远近酒香四溢，茶馨芬芳，仲夏时节，夜可观星纳凉，正是雅客云集之地。
严都平几个到了清风楼，原本没有雅间儿，好在三楼一拨人正巧要走，空出三四间来，他们上楼之际看到店里小二急忙忙撤换屏风，杨瞳好奇问道：“小二哥，店里为什么这会儿换屏风?”
小二哥道：“回小公子话，一会儿店里要来一位贵客，老板吩咐换上那位大人的文章。”
阿旁问：“好大的派头，什么人物?”
小二道：“左卫将军郭大人，昨日圣上下了旨选尚四公主，虽然要到九月里公主才下降，不过大家都赶着巴结新驸马呢。”
杨瞳道：“左卫将军，像是武官，文章也不错吗?”
小二哥笑道：“小的也不懂得，不过文章嘛，有人夸便是好的，您说是不是呢。”
阿旁笑着拍了拍他说：“小哥看得通透。”
“过奖，过奖。就是这儿了，几位请。”
杨瞳喜欢这样高敞四开的屋子，她一进来就跑到窗边，楼上果然清风阵阵，看下面人头来去，灯火如星光，又是一番景致。
小二问：“几位先上壶茶吗?”
杨瞳手一挥，豪气道：“上酒来。”
小二笑笑：“小公子好兴致，几位喝什么酒?”
严都平道：“就上你们店里出名的吧。”
“得嘞，您稍候着。”
杨瞳趴在窗边高兴的蹦蹦跳跳的，严都平道：“你乐什么呢，再掉下去。”
“嘻嘻，这里好高啊。”
“就为这个高兴?”
“嗯，就为这个高兴。”
阿旁走过来和杨瞳开玩笑：“姑娘这么喜欢，叫殿下买下来送给你啊，以后常来也方便。”
杨瞳道：“你少框我，我们家是我管钱，这么大一个酒楼，又在京中最繁华的地段儿，得多少钱才能买下来啊，省省吧你。”
阿旁道：“小器，你们玉清境的人都小器。齐月公主有多少银子在姑娘跟前不知道，殿下跟赵公明元帅做买卖就赚下不少吧，成天花起来精打细算的，守着金山银山做什么。”
杨瞳道：“什么时候精打细算了，不是想到哪儿花到哪儿嘛，少你吃少你穿了，你给了恍恍一件衣裳，我还给了你十两银子做新的，你们牛家也未必这样大方吧，就因为我不愿意平白买这么大个酒楼就说我们玉清境的人都小器，你少跟我这得了便宜卖乖啊。”
阿旁搓了搓手：“这不是玩笑话嘛，姑娘还当了真了。”
阿罗插话道：“你是越发说不过姑娘了。”
严都平笑说：“小时候吃了他多少亏，早就学聪明了。”
杨瞳得意地晃了晃头，继续撑着窗户向外看，天上星光不大璀璨，东边儿远处还有一片乌云缓缓过来，杨瞳道：“师父，我看这天色好像是要下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