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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取眼前人_梁心【完结】(22)

  “好,我答应你。”关释爵站起身,目光始终不离柳鸣风,清楚地记下她逐渐疏离的神色,来作为惩罚自己的酷刑。“我们俩,择日完婚。”

  “大哥!”这……这不是一对怨偶吗?段千驰无比感叹,上天真会捉弄人,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何要受尽命运无情的摆布呢?

  柳鸣风微微地震了一下,双手悄然成拳。

  为什么?为什么在她听见关释爵一句择日完婚后,还会有兴奋喜悦的感觉?她是摔不怕吗?还是跌得不够疼?

  他不是因为喜欢她才点头答应的,是为了灭神赋!不是她,是灭神赋啊!

  她站在原地,收回原先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耳边听着他信步而来的踏履声,眼角余光就算不想注意,也无法忽视笔直朝她而来,最后却与她错身而过的黑靴。

  “我从来没唤过你一声水仙。不管是我试探也好,作戏也罢,我只喊你鸣鸣。”不管她信或不信,在他眼前,她从来不是别人,都是需要人呵疼的鸣鸣。

  “……”柳鸣风沉默以对。仔细回想,他确实除了与旁人对话会指到水仙以外,在她面前,当真没唤过这个名字,在南下晏宅的路程上也没有。

  可,这能代表什么?

  就算真有什么,已经不想再次受伤的她,还敢多想吗?

  第8章(1)

  关柳联姻,一切从简。

  自从关释爵要迎娶柳鸣风的事广为流传后,马场里的人是乐见其成,毕竟当家年纪也到了,如果早几年成婚的话,说不定现在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

  一声一句的恭喜,听在柳鸣风耳里,酸在心里,还得露出笑容向对方道谢。在不知头、不知尾的马场伙计眼中,她是飞上枝头的凤凰,却不知道她其实是被锁喉的乌鸦,全身黑,叫声难听,任谁都不想真真正正地了解她内心一回。以前还有部灭神赋能做她的底基,现下倒好,今儿个交出去后,柳鸣风再也不是个值得注意的人了。

  “傻娃儿,大喜之日,怎么哭丧着一张脸呢?”库塔嬷嬷打理着她一身行当,将她妆点得漂漂亮亮的,但再美的胭脂,都没办法画出她一脸笑容。“你这样,教库塔嬷嬷如何送你出阁呢?”

  柳鸣风轻眨着长睫,淡然地望着在马场中一手教导她的长者。以前从未注意,现下库塔嬷嬷的五官顿时熟悉了起来。

  “您……是当家的奶娘,沈妈吧?您还记得我吗?柳家丫头,让您头疼又教不乖的丫头。”

  “当然记得,你都长这么大了。”库塔嬷嬷叹了口气,往事如烟,现下想来全是白茫茫一片。

  “这事不是当家的错,更不是你的错,不论你们成亲背后有什么原因,你进了当家的门,就是当家的人,他自然会义无反顾地照料你一辈子无忧无虑,其余的事,你听库塔嬷嬷的话,等婚嫁炮声一放,就把不愉快留在过去吧。”

  柳鸣风不语,这要她如何应声?过了晏家门,她却不敢奢望自己是晏家人,更何况今日他又是以“关释爵”的名义娶她为妻,目的是为了取回灭神赋,试问,有家谱可以填她的名、落下她的支线吗?

  就到这里为止吧,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没有失望,心就不会痛、不会难受。

  盖上红盖头,任库塔嬷嬷牵着她来到前厅,握着忽然塞入她掌心的红彩,一切按照南方习俗来。她故作木然地接受,旁人要她磕头就磕头,要她转身就转身,然而已经忍了好几天的泪水,竟然在这时候无声淌落。

  “你,从今日起,就是我关释爵的娘子,也是晏淮毕生唯一的妻。”关释爵在她红盖头旁边低声呢喃,送她离开大厅前往新房。

  柳鸣风让库塔嬷嬷等人扶着,双腿有些瘫软。她恨自己的不中用,知道身旁站的人是他,与她拜堂的人是他,心就纷乱了。

  她真的……无法对关释爵拿出坚持,放弃对他的感情吗?

  坐在新房床上的柳鸣风郁闷地扯掉红盖头,看着橘光在窗边映了个半圆,前头闹烘烘地拱酒,交杂着祝贺当家新婚的话语,她一人在新房内看着摇曳明灭的烛火,情不自禁地受它吸引,往桌前走去。

  这对红烛就像是她的生命一样,只有微薄的火光,照亮的不过是一隅方圆。众人讨的仅是这亮光所及之处,燃烧时所淌下的烛泪又有谁会分心顾及、怜它几分?等到烛芯燃烧殆尽了,熄减了,只剩让人弃如敝屣的烛泥……

  而她过了今晚,就是坨不成样的烛泥了。

  很好,就让她把最后一分价值燃烧完吧。别信关释爵说的话,什么唯一的妻,他看中的不就是灭神赋而己吗?

  “你怎么把盖头掀了?”略带酒气的关释爵推门入内,橘红烛光前映着的是她一张对人生己无所望的木然小脸,眼睫半敛,素指不怕疼地揩着刚融下的烛泥,缓缓揉搓。

  明明听见他的声音,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知道鸣鸣心底难受,无法排遣,死结就打在那本灭神赋上,纵然如此,他也不能放任她封锁自己的想法、感情。

  关释爵轻扳着她的肩,轻而易举地将她带回床沿,令她坐下,重新盖上盖头。她完全没有反抗的意味,乖乖地接受他以喜砰挑开红盖头,挑起新房内的续章。

  “来,吃点。”关释爵拿着小碟子,盛来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一一喂了柳鸣风,自己也加减吃了些。

  她暗暗地施力掐了大腿一把,疼得很,但她就是要疼,看能不能疼醒她!连两人共享一箸都能让她感到些许动情荡漾,难道她还伤得不够重吗?难道要到死,她的心才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而悸动吗?

  关释爵不明白她心里的挣扎,他若知道,这时候抱着她软言哄慰几句,结也就松开了些,往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还以为她脸色益发凝重,是看见他亲手喂食她意涵早生贵子的小点,却不是真心迎娶她。

  “共饮交杯酒,此生携手过。”他倒来两杯酒,挽手啜饮,两人霎时靠得好近,她如扇的眼睫完美地画出两圈半圆,眨巴着的却是满满的不信任。

  他轻吻上她的额头,位置不偏不倚就是在她伤疤上。这是她的妻,是他该照顾呵护、衷心付出的人,无关乎她的父亲是谁,曾对晏家做过什么事。“夜深了,先休息吧。”

  他不急着索讨丈夫的权利,替她卸下新娘行当后,起身准备熄减烛火。

  “别减,我还要用。”柳鸣风终于对他开口说上一句话,从那日她决意交出灭神赋后。“你把烛台拿到床上来。”

  新婚之夜,不见浓情燕尔,他们这段婚姻果真是利益交换……柳鸣风可悲地笑了,缓缓地褪去身上衣物,缩在床角,娇羞地分开了脚。

  她别过头去,羞愧不己。“字可能糊了些,你看仔细点应该还能一字不差地抄下。”

  关释爵惊讶地眯起了眼,腿内侧柔嫩,随意一掐,疼痛都得过上好一会儿才能完全消除,更何况是刺字的折磨,疼到昏死过去都不是什么夸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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