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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者为王_落落【2部完结】(126)

  “曾经是,现在怎么了?”

  “现在……”

  “你活过来一点好不好?”马赛将手勾进我的脖子,将我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哪?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所以到底是有风还是无风的呢,他的发丝被吹乱成一团,和我的掺混到一起。他低下脖子让接触面的部分在悄然地变化着,很快就要成为一串取暖式的吻了。

  我觉得自己是在一个全封闭的容器里,无法目测空气什么时候消耗完,才让每一次呼吸都会引来无边的恐慌。我能嗅到马赛咫尺内的气味,我已经有些熟悉的,闭上眼睛可以分辨出来那是属于他的气味。可我点不了头。或者我在点头的冲动兴起的瞬间,发现已经没有空气了。

  “换工作方面,有任何需要,我都会尽全力帮你的……”我说出了一句极其干瘪和无趣的话,让他在我的不解风情里,得到了心碎的回答。我脸上完结式的悲恸不可能更具体了。我感觉他的额头稍微蹭落下去,头发沙沙地摩擦出声音,最后离开我的眉心,变成一个彻底心灰意冷的垂首。

  马赛脸色灰白得在四周的银杏里宛如镂了空,末了他朝我非常非常慢而轻地摇了摇头。

  什么都结束了。

  自那以后,当汪岚离职没有多久,消息传来说另一边的马赛也去了南方以机械制造为主的行业龙头。那时我在电脑前想了想,哦,大概是他的父亲一直撺掇着他去的那个吧。这人,不是说不喜欢机械有关的吗。在南方。哪个南方呢?广州?还是厦门么?可别又遇上有票没座位这种事啊。

  我从座位上慢慢地降下身子,花了很久的时间,把这些问题如同写在无形的纸上,无形的笔落下无形的黑色的痕迹,然后一张张撕下来,摊开在我的面前。没有比这个更明晰和直接的方式,告诉我一件事的消失是怎样的,一个人的消失是怎样的。

  等我收到马赛最新群发的短信,其间过去的时长已经确凿成了四个月。

  我坐在沙发上苦笑了下,到底还是没有把它删除,但也没有把它替换了马赛的旧号码。四个月后的他对我来说是个半路的陌生人了。不再是过去的他。而这个“+186”也随之以一个符号与三个数字一起,被似是而非,似客非客地留了下来。

  我恍惚了很久才想到还得给老妈打电话,欠着的那个道歉也许可以用撒娇代替过去。我在脑海里组着措辞,接电话的是老爸。

  “怎么啦?”他问。

  “哦没什么呀,晚饭吃过啦?”

  “还没呢,我随便弄了点,还没开始吃。”

  “干吗,不烧点菜吗?随便弄是指吃什么呀?”

  “就泡饭和一点榨菜。”

  “啊?你们俩就吃这个啊。”

  “什么‘你们俩’,就我一个人吃。所以没必要翻花头。”

  “诶?还在冷战啊?算了,让老妈听电话吧。”

  “什么意思?她又不在?”

  “啊?”

  “她不是在你那里吗?”

  “……没啊。”

  “她不在你那里?怎么了?她走了?走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啊?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老妈是有手机的,但她太不习惯用,常常不是听不见铃音,最后累计出了几十个未接电话,就是长久忘了开机,手机形同摆设,只能用外壳来照镜子。过去我和老爸联合起来批评她,她又不开心,说自己老了,这种东西用不来,老是会忘。

  “再不和外界保持接触的话,只会老得更快!”

  “好啦我知道了,死小孩真讨厌。”

  “是啊,你生的死小孩呗。”

  “我忘了呀,真是我生的?不太像啊。”

  而她最近这阵子的确在退潮似的遗忘各种东西。但我居然全没在意,我一如既往地将她看成“老了”的必然象征,和她的唠叨,和她越来越直不起来的腰,和她对我的婚姻大事操心无限的特征一起,综合地,大手一挥地说那不过是“她老了呗”。年纪上去了,出什么症状仿佛都合情合理,我早已有准备,她将来会牙不好,会开始觉得寂寞,再过个十年,听力也会降低,记忆力那就更别提了,每天得写下日记来,才能避免第二天就转眼忘记。她会变得很倔,会和小辈们顶嘴,吵得如火如荼。那都是我做了心理铺垫的。

  可我万万没有料到,它们会来得那么快,那么早,那么凶猛。

  发现这个苗头后,我和老爸开始迅速兵分两路打电话,亲戚间和老妈有走动的,社区里和老妈比较熟络的,还有早年的同事,以及老妈平日会去的活动中心,小区图书馆,甚至家附近的婚介所,我们都一一致电了过去。婚介所里的阿姨一听我报出了老妈的名字,拿说亲闺密似的语气说“哦她呀!我知道的呀,我们可熟呢!经常聊天来着”。

  “……她从昨天到今天有去过你那里吗?”

  “没,你是哪位?”

  “我是她女儿。”

  “哦!原来就是你啊!”阿姨发出了终于得闻庐山真声音的满足,话筒那里一个清脆的击节声就把老妈在那里待的许多天,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敢情她们俩早早地聊成了好朋友。那么老妈也就把我那点事原原本本地和对方交流,分享了吧。我的优点是什么,缺点是什么,在外挺和气,但回家跟父母就是犟得像牛,心眼其实不坏吧,但嘴巴怎么也不甜,其实她觉得我还是能挺快就嫁出去的,“总有想开的时候呗”“三年五年想不开,十年,十五年还想不开吗?”老妈隐隐地继续乐观着。没过多久,她又把我的这点事重复说了一遍。优点是什么,缺点是什么,又跟她吵了,每次我和她吵架,都能让她认真地动气,但气消得也快。“到底是母女,还能怎样呢。”她举起凳子上,夹在靠背和自己屁股之间的黑皮包说,“这个还是我女儿买来送我的呢,她起初不告诉我价钱,后来是我自己逛马路时去看的,乖乖,你猜,一个要两万多!死小囡花钱大手大脚啊!而且我一个老太婆,拎个两万多的包,像话哦?但她就说‘你去拎去拎,买菜也可以拎的,反正就是送给你,不要退过来,我不收的’,你看,明明是件好事,非要说得硬邦邦,跟你赌气的样子。”虽然没多久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故事,放在其他地方,要让人背后戳着说那个老太太一天到晚炫耀,明明女儿婚还没结,嘚瑟什么呢,不过算了,想想她也只剩那点可吹了也挺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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