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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者为王_落落【2部完结】(46)

  她说得利落流畅,语序间含混了调侃或真心的差别,每字每句把我的眼皮往两边生生扯,我知道自己是一脸震惊地瞪着她,于是章聿转眼笑垮了肩。“怎么了怎么了,这么明显的反话诶!看来我真的不能太显摆自己的智商呀。我得考虑下像你这样的普通人吧。”她在我用肢体表达不满前续上话题,“难道你还怀疑我吗?我绝对是哪怕一个人走到最后只剩两条白骨在沙漠里划,也不会为了结婚而结婚的人呀。什么‘能凑合就凑合’的日子,我出生到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迎接这些的呀。我跟谁凑合?我为什么要去凑合?”她干脆跳起来,手里挥舞着一根随手抓来的衣架,倒扣在胸前,于是章聿就成了手挽弓箭的丘比特:“那些偶像剧虽然愚蠢得要命,可我还觉得羡慕呢。真的,像他们那样,吻起来还是死死地吻,纠缠地吻,到最后连鼻涕都出来啦,然后要为对方付出生命啦、肝脏啦、腰子啦,不还是很带劲的吗?这样的恋爱,才是我渴望的啊。两个人无聊地在那里交流彼此的家庭、父母的职业、自己的年薪、过去的学业,有意思吗?什么玩意儿啊?如果不是我真正相爱的人,我绝对不会和他结婚,哪怕一个人孤老到死,哪怕墓碑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也都没所谓。”

  “真把自己当演员了,看这夸张劲儿,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给我抓紧补充钙质吧,还射箭呢,你拉得开吗……”可我语气柔软,她就是一掬时间中酿下的醋,我再坚固的壳经常也会在几分钟内投降。我观察章聿脸上那突然几乎不知属于哪个宇宙的光芒,不知她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整个人释放别样的磁场,五官中写满跃跃欲试。也令我更难在随后对她坦白,我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能跟章聿匹敌的坚强决心,我还是很容易在世俗和常理面前被它们所征服,我太容易放弃,太容易随波逐流。陌生人的屋檐在沙暴中,对我仍旧存在必然的吸引力,跋涉与寻找都是太过没有希望的活动,它们所带来的折磨比疼痛要深远得多。

  比被陌生人的握手触感更可怕的,应该是在寻找真爱的路上却被反复验证自己是个怎样可笑的傻逼吧。

  所以那天我握紧了左手,但把两面派的从容贴得比什么都牢固,再添加了一些装傻的做作,我这样对辛德勒说:“‘看法’?我压根儿没有看法。两个人之间的发展是说不清的,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呢?”

  毕竟我是迎着笑的,且不管那张伪装的脸皮下真正的神态是怎样的,但挂上笑容就和挂上白旗没有两样,我对辛德勒许诺了一个可见的未来,让他在结账离开餐厅后险些又上来牵我的手,幸亏恰好有路人在中间穿插而过打破了他的计划,可辛德勒的眼睛里到底是安稳了下去,好像被我按了一枚拇指印,他将这认领成诺言,先前的疑惑喜悦地烟消云散。

  这些话倘若对章聿说,八成又被她嘲讽讥笑。我不需要他人再来强调一番我是怎样放弃原则和底线,怎样连累他人。我无非是觉得,比起那些会让人变傻变二变得可笑不堪的少女心情,我宁愿捡起一个平庸的“可凑合”就足够。那份百无聊赖或许漫长和空虚,但愚蠢带来的辛酸则是百倍地超出。

  倘若那是一架天平,它曾经陈列着一个最困难的选择,但眼下,我选择让一方胜出,不是没有可以增加的砝码,“稳定的,为他人、为社会所接受的生活”“有家庭”“有人为你更换保险丝”“有人送你去医院”,还有还有,“搬家时不用已经不再壮年的父亲跑前跑后”,他当时不无埋怨地对我说“你知道吗,我回家后连站都站不直,还是找你老妈帮忙推拿了几天,可你知道她的手艺,放到市面上绝对是会被客人投诉,然后让工商局抓进去的那种——我是说,什么帮你搬家啊,帮你修电视啊,帮你补墙粉啊,这种事不应该是老爸来做了,应该是让老公来做的”,是了是了,“有人帮我修电视”“有人帮我补墙粉”,还有还有,“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电影院,去餐厅”“可以有球赛看”。

  而天平另一端有什么呢?只有“爱情”这个空洞的字眼儿。

  我凭什么要选它呢?

  在车库通往办公楼的B2层电梯前,站在那扇门前的——是马赛。真是他。自从一个星期前,我被他放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鸽子后,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而他在发现我下车的瞬间站直了身体,立刻透露了是在等待我出现的意图。我虽然努力维持住表面的寻常无二,可每一下敲在地面的脚步声仍然在空气里透露了真实的底气。

  “盛姐……”他罕见地垂着眼睛。

  “怎么了?”我还得装出吃惊,“诶?你是在等我?”

  “真的很不好意思——”他举出一只手扬了扬,那枚好不容易被我强行释怀的戏剧票又跳了出来。

  “……哦,那天你是怎么了吗?但不管怎样给我打个电话通知一声会更好。”

  “真的,太抱歉了……我是看错日子了。我误以为是明天,是这个周末的演出……直到今天早上检查票面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几乎在愧疚和不安中间说出了委屈,立刻打消了我的质疑,我接过他的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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