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有了可以拍板的人,朱毅只觉得脑中清明有了条理,连连作揖:“多谢傅大人了!辛苦了一天,大人随下官去寿喜楼吃顿便饭吧?”
不待傅予湛拒绝,门外风一般窜出一个淄衣少年,匆匆忙忙向朱毅行了一礼,拉着傅予湛就往外走:“正巧你在这儿!快随我去救人!”
傅予湛将自己的袖子扯回来,对着上边的几道折痕皱起眉头:“你才是大夫,救人找我做什么。”
周礼哎了一声:“这事儿说来话长,要救的人就关在这大理寺天牢中,我正愁进不去呢!”
见傅予湛不为所动,他只好坦白:“是长乐公主祁欢。她前几日不知怎么得罪了丰宁公主,给丢到大理寺来了!皇后娘娘好歹是我姨母,临终前嘱托了要我们好生看照的,我母亲在家中都急哭了!你快随我去找人!”
长乐公主?
不曾听说过。
傅予湛眉头蹙起:“我方才整理名单,不曾见到这个名字。”
“哎呀丰宁公主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盛宠滔天,神不知鬼不觉折腾一个冷宫里的小丫头有什么不行的。这可都三天了,再晚去可真来不及了。”
两人拉拉扯扯到了天牢,凭着朱毅处借来的牌子顺利被放行。
一进天牢,就有一股阴湿之气顺着脖子往上爬,偌大的牢房阴沉沉地点缀着几点明火。牢头的呓语同囚犯的哭喊幽幽地顺着墙壁回荡。
天牢分作天、寒、炎三层,狱卒领着两人往上走到楼梯口,指着上头的天字层:“那位姑娘就住在天字号右手边倒数第三间。”
沿着冷冰冰的铜墙往上走,周礼搓着手臂,忍不住就鼻酸了:“丰宁好歹毒的心肠!我们长乐身子骨从小不好,在这里呆三天还不得要了她的命!小丫头在冷宫里这么些年,整个大祁只听说容貌无双的祁凝,有几个知道还有这么一位公主?都低调成这样了,丰宁还不满足,委实太过分了!”
傅予湛在一旁听他痛骂,并不表态,脑海中倒有了个面黄肌瘦忍气吞声的小女孩形象。
“唉,我后日就随师父往南疆去了,她一个人可怎么好……”
周礼絮絮叨叨满心忧虑地绕过两个拐角,目光所及就能看见倒数第三个牢门。
他抹了抹眼角,快步上前,一只手从袖袋里抓出一瓶药丸,随时准备救人。
“……”
“……”
“……”
“……”
片刻后,周礼沉默了。
傅予湛紧跟着也走到牢房门口,一眼就找到了传说中身娇体弱备受欺凌的长乐。
她看起来十五岁上下,头发乱糟糟盘在脑后,穿着一身蓝黑囚服,盘腿坐在中央,边上不远不近围了一圈小狱卒,正异常兴奋地逗弄地上的蛐蛐儿。
祁欢双手撑地,神采奕奕地喊:“小将军咬它!咬它!赢了姐姐带你去御花园筑窝!”
“上啊!干它!”
“啊啊啊啊啊赢了!”
祁欢双手举高喊了起来。
围观群众一阵唏嘘。
祁欢:“来来来不许赖账,半钱银子,愿赌服输啊!”
对面娃娃脸的狱卒不服气:“我的祁凝可勇猛了,一定是你给取的名字太小家子气了。”
祁欢低头数钱,闻言笑眯眯地说道:“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小家子气。”
说着话,目光扫到门口石化的周礼,不由扬眉笑了下:“呦,来了?”
周礼还沉浸在梦想同现实的落差中,一时回不过神来。
祁欢瞅瞅牢门内的小暖炉,又看看自己身上披着的小狐裘,眨眨眼:“是丰宁交代牢头好好‘关照’我的。”
周礼扶额,半晌才道:“行了,殿下赶紧跟我出去吧。此地阴湿,于你的病大有妨碍。”
“我不走。”祁欢稳稳当当坐在那儿,认真道,“我觉得此地甚好,没有人动打辄骂,除了冷点儿没什么不好。”
周礼头疼了:“我的公主殿下诶,您这脸都烧红成这样了,还好呐?”
祁欢噫了声,抬手碰了碰自己滚烫的脸颊,后知后觉:“是有点晕。”
她撑着地站起来,手里捧着那只小将军,慢吞吞走出来,脚步有些飘:“哎,你认识傅予湛么?”
周礼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眼身边事不关己的少年:“啊……听说过,怎么了?”
“听说祁凝近来的暴躁都是因为对此人求而不得啊。”
祁欢眼睛虚着,阴测测笑了一声:“我打算把此人阉了,送到宫中同她做一对姐妹。”
周礼:“……”
傅予湛:“……”
得不到回答,祁欢皱着鼻子不大高兴。方才斗蛐蛐儿的劲头过去,眼前一阵阵开始发黑。
她拧眉,虚浮着脚步往门边那件显眼的月白常服走:“周礼你扶我一下啊,我头晕。”
这边话音还没落下,整个人已经头重脚轻往前跌去,被少年伸手接了个满怀。
小公主脸上婴儿肥未褪,人抱在怀里倒是轻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