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徙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有点懵。
张梓游:“……”
就知道小姑娘不能理解这一套。
“这么跟你说,”他抬手搭上眉骨,其实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说……
“数学挺好玩的,是我的好朋友。”
张梓游你他妈在胡扯什么东西?
“你要是觉得无从下手,多跟它玩几遍或许能找到窍门。”
妈的你别说话了,尽教坏小朋友……
单徙依然懵,反应了好一会儿,眨着眼睛问:“那……要是我一直都找不到窍门,能求助你吗?”
“……”
“你、你是它的好朋友嘛,刚刚你自己说的……”
张梓游轻咬牙关,虽然预见到了往后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找上门,但归期已近,他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小姑娘的世界。
这么想着,答不答应也没什么区别。
他打了个响指,“ok。”
单徙笑颜逐开,连头顶翘起的短发都在轻轻晃动。
“那我开始写啦,你你你……你快去忙你的事吧。”
他轻笑,“自觉点,写完自己带走,不用留给我。你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
“真的?”单徙歪着脑袋朝他笑,“在这儿过夜也可以吗?”
张梓游挑眉,瞳孔在某一瞬间微不可见地收缩。
“谁给你的胆?敢这样问?”
他的语调恢复到平时的冷清,不带一点点轻松温暖。
她刚刚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又瞬间无声缩回。
单徙正襟危坐,手里握着他冰冷的钢笔,小小声说:“我开玩笑的,我写完就离开,我保证……”
“等会有人送晚餐上来,记得用。”
“嗯,知道了,谢谢。”
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
单徙下意识咬唇,钢笔笔尖在纸上晕开一个黑点。
你让人产生*,又从不给人机会。
你是复杂矛盾精致剔透的统一体。
你是我靠不近的人,这个期限,可能是永远。
第十九章
1
新年之后,一月伊始。
水寨中学高三级的期末测试越来越近。
被那人灌了毒之后,单徙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复习一直维持着最高效状态。
班主任看着她的小测成绩,其实并不开心。
因为单徙的成绩提上去了,她就没有借口再找她那位“年轻家长”了。
然而很快,班主任就如愿以偿再次见到了单徙的“年轻家长”。
2
周五那天,语文老师发下小测的答题卡,给同学们讲解试卷。
试卷上有一道古诗词理解题,是柳宗元的《闻黄鹂》。
考试的时候,单徙就看见上面有一句诗——“乡禽何事亦来此,令我生心忆桑梓”。
她在试卷上面用醒目的红笔圈出后半句。
若心里住了一个人,生活中每每见到与之相关的事物,总会忍不住联想到他。
——这是单方面羁绊的开始。
语文老师讲课特别枯燥,单徙集中精神听了半节课,就开始走神。
她撕下一页笔记本纸,在上面乱涂乱画。
想了想,又把纸揉成一团。
单徙想给心里的那个人写信。
又撕了一张纸。
笔尖顿了良久,脑海里慢慢浮现他站在晕黄街灯下、摘下魔鬼面具的那副样子。
单徙舔了舔唇,双眼弯起,俯首开始写,“deardevil:……”
3
一到年关,酒店的事务堆叠在一起。
即使张梓游自诩是个混吃混喝的闲人,依然有很多需要过目的文件和推脱不了的饭局。
挪威传回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多,事态一点点接近他想要看见的样子。
这里没有书房,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看书写东西,带回国的东西没几件,小城镇里好玩的地儿少之又少,他仅剩的放松方式就是在套房里画画设计图、做做果醋之类的。
一个人喝着冷冰的果醋时,他会平静地计算着未来的每一步,每一种可能的走向。
伤害与被伤害、剥夺与被剥夺,总能等到一个判决结果。
我不会让自己平白无故地销声匿迹这么多年。
狂妄的人都有狂妄的理由,却不一定都有狂妄的资本。
我始终认为,真正的狂妄是刻在骨子里的自知——唯有完全自知,才能时刻自制。
除了自我失控,任何东西都不能对我造成威胁。
4
接到单徙班主任的电话时,张梓游刚从一个晚宴抽身而出。
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揉眉心。
鬼都能看出来他根本不想接电话,不想跟人交流,只想补眠。
但是她班主任就是在这种时候好死不死地联系他,还以一种邀功般的语气、言之凿凿地通知他:单徙在早恋。
“……您何时方便,抽空来学校一趟,毕竟临近学期末,我觉得———”
“现在。”
张梓游吐出两个字,切断通话,把手机扔在副驾座位上。
疲惫的神色染上一层来路不明的微愠。
调转车子方向,驶向琴江河对面的水寨中学。
5
高三级教师办公室。
单徙站在女班主任的办公桌旁边,看着窗外的树木,不想解释也不想计较到底是谁拿走了她那封夹在语文试卷里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