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夏跪在画架前。澄亮的光线透过窗帘射进,玻璃橱闪闪发亮。她深吸一口气,把画重新塞进里面。塞得很里面,夹了有三四层。等再起来,江琪已经从屋外进来。
“呀,”江琪惊讶,“夏夏。”
面对江琪的做贼心虚,詹夏露出似笑非笑,了然很懂的笑容。江琪装作没看到,一边脱鞋一边问:“又诤说你去买啤酒了,是吗?”
詹夏点头。不做声,江琪头也不抬就知道她在默认。
“你什么时候爱喝啤酒了呀?”
“给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江琪感到敏感得停下来挑眉,“哪个朋友?我不会不认识吧?”
“嗯,他是我老家那边的。”
“专门来找你?”
詹夏微笑着不说话,低头沉默地整理画笔。
“胡冯呢?”
“他早上来过电话。”
江琪一副很担忧的模样,跪坐到詹夏的身边抚摸她瘦削的肩膀。“我有个提议。仅仅只是提议,夏夏听一听就好,”尽量用委婉的方式,“既然能请到家里,就一定是熟悉的朋友。不如把胡冯也叫来,三个人一起见一面,不也是很好的事吗?”
詹夏猛然地抬头。
她那副样子简直叫人心碎。江琪侧开了眼睛。
“我没有。”她拼命地摇头,“我们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江琪赶紧手足无措地安抚。
“我也不想……”
江琪紧紧地搂住詹夏。脱掉羽绒外套,她的身体异常柔软娇小。就像掌控不了的一滩流水,不知什么时候就流走了。江琪搂得更加紧更加深。
她相信詹夏的为人。詹夏同文秀是不同的两人。得到詹夏的肯定答复,虽然不停地这样告诉自己,江琪心底依然感到隐隐的不安。
面前一脸茫然的詹夏好像动不得的瓷娃娃。眼神空洞,脸色发白。江琪只要一触即那个区域,她拼命地摇头,摇头。然后静默地流泪。那副样子无法叫人继续锐利地发问。
冷静下来的江琪迅速理了理思绪。
只是一个晚上,就能改变得了什么吗?何况如果真是喜欢的人,詹夏不可能不说,更不会同意胡冯的追求。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在彼此的世界小心翼翼前进,尽量不使锐刺伤害别人。
无论夏夏,胡冯也好,都是这种性格的人。才能彼此投合走在一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神智清醒时做出伤害别人的举动?
再看事后詹夏的表情,相当地坦然。江琪一面思索,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多虑了?
或许是房间内的冰冷让她窒息吧。又或许她潜意识地把凭空冒出来的这个旧朋友当做敌人。并非高中时代三人行时对多出一人的忌妒。一种直觉让她觉得,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相当危险。
除夕夜,啤酒,单独的房间。
是个男人。
江琪所得到的一切连结的信息。
尽管不可触摸、不可掌控的感觉相当危险,在听到詹夏说“我们非常熟悉”,江琪也没话好说。詹夏是成年人。既然她之前一直鼓励詹夏要多交朋友。现在有了朋友,她还抱怨担心什么呢?
“他今晚来不来呢?”
“嗯,来的。”詹夏说。
“春节的酒店比较难订吧?”江琪像是给她们两人各自找借口地说。
詹夏点头。
“所以才来这里。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嘛。”江琪越这样说,詹夏点得越用力。像摒弃什么东西地拼命地点头。江琪略带可惜地说,“我今晚要和祝洋出去呢。”
“去哪里?”
“他老家。”江琪才想起,她没跟詹夏说过这事。
“真好。”詹夏说。
江琪顺她点头,然后歪头,“我们应该明天傍晚回来。你那个朋友,明天还在的吧?”
一说这,詹夏又显出很慌乱神色。一面摇头一面躲避不及地说:“他不在了。”
“这样啊。”
“他就待两天。他马上就走。”詹夏保证地信誓旦旦地说。
“那就下次找个时间再认识吧!”江琪很开朗地说。
詹夏像打了一场仗地微微松了口气。江琪看到她伸手去擦额头和鼻子冒出的汗。越擦,詹夏的鼻头汗水冒越多。仅是手背不够,她随便拿了旁边的纸。她一头扑进里面。然后挨在地上,维持一动不动的姿势有半晌。
“夏夏……”江琪轻喊。
詹夏一动不动。
江琪轻轻拍她的肩膀。詹夏屁股动了动,脸从纸里探出。
面对一张哭花的脸,江琪踮起脚把上身竖直,撩开詹夏黏黏的额发。“用餐巾纸擦吧。”她递去纸巾,听到詹夏低声说“谢谢”。然后沉默地看着詹夏把眼睛旁边的妆容一点一点全部擦掉。
江琪和祝洋在下午三点半的时间出发。火车点在四点半,他们乘了半小时的计程车到火车站。十五分钟时进去检票等车来。准时上了火车,两人单独座的位子相当好。红色皮革的座椅柔软舒适,还有空阔的桌面供放书本电脑和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