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收拾起来那些卷子，上面的字迹工工整整板板正正，带着独属于宋颜玉的乖巧。英语和语文试卷的笔记格外多，有的会用“你”开头，一看就是宋颜玉加入了自己对题目的理解，专门写给他看的。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陈东尔悄悄塞了张纸条给他。
陈东尔这人向来都是有话就要用嘴说，哪怕在课上也一样，所以经常会有纪小满被他们的叽喳声吵得忍不下去，头也不回就扔书、直接砸到陈东尔头上的情况发生。
高中三年，这还是他第一次传纸条给他。
方舟打开，上面的字迹张牙舞爪的，真的是潦草得别具一格：
“不知道从哪讲起，舟子，我们都知道，这段时间你有心事，很重很重的心事，上次你打开我的手跑出去，我其实挺生气的，颜玉劝我说，谁还没有个心烦的时候，他要不想说，你又何必逼他，她还让我们都别老提你的心事，该怎样就怎样吧，免得让你有什么压力，之前小满还笑话她，处处都为你着想的模样，真像你的小媳妇儿。”
看到这儿的时候，方舟仿佛能想出来，纪小满哈哈大笑嘲笑宋颜玉，而宋颜玉又气又羞满脸通红，忍不住捂住耳朵趴在桌子上装鸵鸟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其实也没想到你会跟姜梨在一起，虽然她追你追得全校人都知道，但总觉得你和颜玉天生一对儿，讲真，我之前喜欢过颜玉，也是很嫉妒你啊舟子，但不得不说，总觉得你和她更般配，唉其实讲这么多，好像也没什么重点，就是想说，小满怼你，你别生气，颜玉调走，你也别生气，其实大家都很关心你的，都是盼着你好的，所以你要快点恢复状态啊舟子。”
纸条到此结束。
方舟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就是突然觉得很难受很难受的，好像又有什么很珍贵的东西被他弄丢了一样，本来以为不会再沉重的心，仿佛又被压上了一块石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方舟想：这都他妈的是什么事儿啊！
那边，陈东尔还在觑着方舟的反应——这可是他第一次写小纸条！字字斟酌，言辞恳切，都快把他自己感动哭了！结果方舟那小子，都看完十分钟了，怎么还发呆呢？好歹给回个消息啊！！！
终于，在陈东尔第三十次偷看方舟的时候，方舟动笔了。
陈东尔心里一喜，就等着方舟痛哭流涕地给他回什么“耳朵，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老铁！太谢谢你了！”之类的话，最好再许诺他几顿饭——
终于，纸条过来了，方舟的字迹刚劲有力，一点都不像他外表那样温和儒雅，反而锋芒毕露：“耳朵，你是该好好学学标点符号的用法了。那么长的话，除了最后的句号就全是逗号，看得我好累啊！”
陈东尔：“......”
方舟那个兔崽子，他要劈了他！！！
再后来，方舟开始有意识地调整自己的心态，将自己从那种消极的状态中抽出，重心渐渐重新转移到学习上来了。
有一天，姜梨问他：“方舟，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方舟奇怪：“恋爱关系啊，怎么了？”
“可你既没有和我牵过手，也没有抱过我，更没有亲过我呀。”
方舟回想一下两人的相处模式，好像确实是这样。每天中午下课后，他们一起去吃午饭，然后各自去午休。下午下课后，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然后他去假山后面发呆，姜梨在小卖部看书，他发够呆后，就和姜梨一起在学校里逛一圈，有的时候会聊些有的没的，有些时候却是连话都不说的。等到游逛结束，他们就各自回到各自的班级，然后等着放学回家。
而今，方舟的心态渐渐恢复，连假山都不需要去，于是二人相见的时间就更少，几乎只剩下那两顿饭和偶尔不用跑操的大课间时间了。
方舟说：“那我该怎么办？”
姜梨说：“亲亲我呗。”
姜梨说着凑近他，仰起头，闭上眼，肤白如脂，唇红如血，依旧是那样青春洋溢，美丽动人。看着这位众多男生心中的女神，方舟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脑海里什么人的面孔一闪而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手放到嘴边，尴尬道：“姜梨，我现在有点，我们还是......”
“我们还是分手吧。”
方舟愣住了，他本来想说，我们还是慢慢来吧，没想到对方却已经干脆利落地说出了“分手”这种话。
方舟抬起头看着姜梨，对方同样也在看着他，目光清明而认真。
方舟松了一口气，好像心里某根因为姜梨先前提出的亲吻要求而骤然绷紧的弦，在此刻突然松了下来，而且是彻底松下来，仿佛有断成两节的弦挂在空中，一荡一荡的，让方舟的心也跟着一荡一荡的，说不出是轻松还是空落。
“对不起。”方舟说。
姜梨笑了，她说：“你这个人，怎么上来就道歉，都不问我为什么要分手吗？”
方舟看到，她明明在笑，眼中却有水光闪烁。
他有些不忍，却还是顺着她问：“为什么？”
姜梨突然就崩了：“方舟，你根本不喜欢我呀！你怎么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