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三两步走到厨房中央的桌子前。
桌子上,顾青怡裹得只露一个头,似乎睡得不怎么好,脸色有些难看。
“青怡?”裴筠反握着刀,用刀柄抵了抵桌上的人。
裹着被子的顾青怡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哼了两声。
“青怡。”裴筠又叫道。
顾青怡又很配合地哼了两声,过了一会儿,她才睁开惺忪睡眼,瞪着屋梁看了几秒,眼神聚焦了。
她支起身子,揉着眼睛,声音哑得不行:“裴筠……早。”
“你怎么睡在这儿?”
“啊、啊……咳咳。”顾青怡清了清嗓子,一脸难受,越一翎当即反应过来,她这是染了风寒了。
清了许久的嗓子,声音恢复了一点,顾青怡才开口说话,脸有些扭曲:“昨夜快把我冻死了!”
“你你你今日去采办不要忘了买火盆子!”她愤愤地脱开被子,吓得越一翎当即别过头出门去了,就听顾青怡说:“你瞧我!我穿了所有衣裳,裹了被子还是冷!我只好到厨房来,蹭着灶里未熄的一点火才挨过了今夜!这南方真是要冻死人。”
裴筠:“你不是南方人吗?”
“我……”顾青怡百口莫辩:“我又不禁冻!平日都有人做好了准备伺候我,我也没有一个人过过,我是南方人怎么了,南方人就要禁冻吗,就你最北成了吧!”
“我确实是北方人。”裴筠把她的被子给她拉上,笑着说。
“整个大梁十二城的人对于你来说全是南方人。”顾青怡哼哼唧唧。
“好了,你先回屋去,待会饭做好了我去叫你,到时候到前边来吃点热的。”
“我听你声音怕是要染上风寒,今晚得喝点药。”
一听说要吃药,顾青怡脸色更白了。
等她慢吞吞地回屋去了,越一翎才进了厨房,他放下了米袋子,打开水缸盖子,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这二位生活自理能力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姑娘家,居然把水缸加满了。
其实细想来这也无可厚非,就裴筠来说,常年生活在极旱之地,水对于她怕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看重自然会下意识地在意,她恨不得身边一切器皿都装满水。
越一翎洗净了米,升起火,他在这忙忙碌碌的期间,裴筠就一直倚着厨房门,闭着眼睛抱着刀。
越一翎没说什么,手脚麻利地做事情,心里却绷得紧紧的,他想只要自己有半点可疑行为,裴筠可能就会一刀劈过来。
这样绷了没多久,他就觉得背后汗涔涔的,不由暗暗苦笑。
裴筠咳了一声。
越一翎惊弓之鸟一般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去看她。
倚在门口的人却并不在看他,只是眉眼间微微有些倦意。
越一翎留意到湿冷的汗水把她的头发黏在额角,细看之下她的衣服似乎也让雾沾湿了。
他登时明白过来,昨夜受凉的可能不止顾青怡一人,裴筠生在燥热干旱的北方,怕是更加不适应这儿的湿寒天气,起这么早练刀是为了驱寒。
裴筠正恹恹地,只觉得浑身上下气力不足,有些难受,就听越一翎跟她说话:“你要不要先去换件衣服?”
“不必守在这儿,我不会下毒的。”
“不用。”
她开口拒绝,结果对方很溜地接了下一句。
“那你帮我烧火吧。”越一翎道。
裴筠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支使自己十分不悦。
但是对方理直气壮的拎着勺子跟她说:“我忙不过来了。”
裴筠又把眼神投向烧得旺旺的炉灶,顿了几秒,慢吞吞走向灶前。
越一翎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其实有什么忙不过来的,煮个粥而已,从前双禾小的时候,娘出去做活,越一翎一边哄双禾一边做饭都能忙得过来。越一翎无非耍点小聪明,想让她暖一暖身子。
他瞥见灶边除了他递来的猪腿,还有几个萝卜,一个鸡蛋,便先煮了鸡蛋,又煮了软乎乎的米粥,再把蛋切开,一碗放了半个,蛋是溏心的,切开以后嫩汪汪的,好看极了,他将腌萝卜摆上桌以后,总算是把饭做完了。
越一翎回身看向灶前支着下颌懒洋洋烧火的人,她额前的碎发让火烘干了,脸色也好了许多,看起来莫名有几分乖巧。
裴筠掀起眼皮看过去:“好了?”
越一翎嗯了一声。
裴筠看出他心情不错,说实话,她现在心情也不赖,便点点头:“留下来一起吃?”
越一翎让她这假心假意的邀请逗得有些无语,面上没敢表露,只道:“你家一共两个碗。”
装萝卜的碟子还是我从家带来的,中午我得拿回去。
裴筠笑笑,送客的话说得温和极了:“不送。”
越一翎回去的时候,天光大亮,驱散了好些雾气,只剩淡淡一层宛若薄绡笼着天地。
他一推家门,就见双禾正在院子里漱口,含着盐水看向他时,贼兮兮地笑得可爱极了。
双禾仰起头“咕噜噜”地漱口。
吐掉盐水,双禾挺起小胸脯,抬手很仗义地“空空”捶了两下,又意味深长地笑指了一下越一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