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就里的班主任在台上维持秩序。
大伙这才安静下来,倒是在体委给出思路后,大型一对一帮扶正式开展起来,有提名英文语法的,有提名政治简答题的,有提名语文作文的,不一而足;帮扶配对的,大多是同桌、前后桌或同寝室成员,热情空前高涨。
直到班里一名女生趴在桌子上,哭着说自己心理压力大,才让这场熄灯会拐了个方向。
和乐听出来,女生是她们的英语课代表,一直是班里笑得最肆无忌惮的那个,人群中也从来充当活跃气氛的角色。
由此,惊掉下巴无数。
班主任站出来主持大局,却不是熬鸡汤,和之前的问题一样,他积极寻找救兵:“这个问题,谁能解决?”
接下话头的是名女生,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其实我也是……”
和乐微讶。
不怪她惊讶,说话的女生叫许凡一,正是她的前桌,因为和她玩过一局游戏棒,两人有了些许交情。许凡一性格文静,在班里存在感并不强,更遑论当众表达情绪。
或许是黑暗提供了安全的信号,又有了先前那名女生的铺垫,这位平日里文静的姑娘把积压的情绪和盘托出。
共鸣催生倾诉欲。
事实上,高三以来,大伙或多或少面临这些问题:家长期望高的,怕辜负家长的期望;自己期望高的,发现达不到自己的目标,无力感涌现;也有对比周围人的进步,而自己原地踏步,心生恐慌;还有本就心态不佳,抗压能力差,面对十八年来最大的十字路口,感到力不能胜。
于是,便有了第三人、第四人……
和乐听到不少女生都哭了,其中还掺杂着细碎的安慰声、抽纸声,交织成别样的氛围。
因为近期发挥稳定,和乐的心态倒是好了不少,按部就班地复习,朝六晚十,雷打不动。不过这一刻,她竟也有些共情。
旁边麻芯抱住她的手臂,感叹:“和乐,我怎么觉得我都想哭了。”
和乐颇具母爱地宽慰,“你想哭就哭吧。”
麻芯酝酿好半晌,没挤出半滴眼泪,瘪着嘴,“我哭不出来。”
和乐笑道:“那我们就安静点,不破坏气氛了。”
麻芯缩了下脖子,往自己的嘴上比了条拉链。
末了,抽泣声渐止,安慰声占据上风。
始终安静立在讲台上,看似隔岸观火的班主任终于出声:“高考不是天大的事,就算是天大的事,有这么多人陪你顶着,这事也不算大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也是,有话就找人聊,聊完事情不一定解决,但能找到一个人陪你不开心,还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底下好几声“噗嗤”。
班主任接着说:“还有互帮互助,这点你们一直做得很好。不过,越临近高考,越容易闭门造车,有些问题可能就等别人一句点拨。要是问不出口,你就想一想,语文选择题三分一个、数学五分一个、文综四分一个,你一个问题最多能干掉五千人;就是英语,你掌握一个知识点,也至少能干掉一千人,所以,要多问。除了各科老师,班里有四十一个同学,绝对够你问的。”
“哥,被你这么一说,我不问还划不来了?”
“别接这么快,像托。”班主任神吐槽。
果然,班里又是一阵哄笑。
班主任等他们笑完,总结陈词:“手拉手上清华,比一个上清华,一个上青鸟更励志。你们喊‘提高一分,干掉千人’的时候务必记得,千人里头的确包括身边这些战友,但战友训练的时候一起,上战场的时候一起,打胜仗的时候也应该一起。”
“这话中意!”后排一名男生拍桌子。
“伟哥,这就热血沸腾了?”
“喊什么伟哥,喊战友!”
正在这时,一名男生幽幽道:“我记得上回语文老师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最初是形容战友情的。”
“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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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熄灯会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战友情搅了局,其效果依然立竿见影,具体见于班里凑在一起的脑袋、脑袋凑在一起的次数直线增加。
和乐看到最典型的例子是许凡一。
熄灯会后,许凡一每天固定整理三个问题,因为个性害羞,把便笺放到她面前时总是满脸通红,可到底还是转了过来。
看到和她一般害羞的姑娘,和乐别有一种亲切感,于是搬出班主任的理论:“教也是学的一种方式,我给你讲题的时候,就是在巩固知识。你要是有不确定的题,都可以来问我,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许凡一小声道了句“谢谢”,脸颊更红了。
五月中旬,三模来袭。三模难度最易,全年段的成绩都不错,一班是不错中的不错,平均分高得离谱。
也不知道谁先在班级后头的黑板上写了“我要考交通大学”七个大字,自那以后,黑板上的名校越来越多,直到填满整块黑板。
和乐在一个晚自习结束后,也在黑板上工整写下一所院校的名字。
刚收笔,一道朗声自身后传来:“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