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淼看着,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脱口而出。
“谢梓洲,你变了好多。”
和早上的玩笑话不同,是发自内心的。
很早之前,鱼淼就想说这句话了。
就像找不到一个好的时机聊聊天一样,这句话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场合说出来。
重逢后没有什么实感,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是谢梓洲,但记忆有断层,她记忆里的谢梓洲还是那个阴郁沉默,跟在她身后需要她保护的少年。
好像没了她,他的世界就会垮掉。
但是重逢后的谢梓洲不是这样了。
在机场看见他押送祝楚楚走的时候,下了飞机去贺云家吃饭的时候,还有刚刚……每一次相处,都让她感觉到强烈的,他的变化。
他的世界变大了。
容纳得下除了她以外的人了。
对许多事,他游刃有余。
嫉妒吗?
鱼淼说不上来。
她高兴他的世界变大,变得广阔,但又对他的世界不只有她一个而感到怅然若失。
他不再依赖她了。
鱼淼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谢梓洲离开椅背,抬手,食指拇指捏住她手里气球的那根绳子,慢慢顺下去,直到指尖碰到她的指尖。
停住。
他看着她,慢道:“秒秒,我没变。”
“……”
谢梓洲垂下眼帘,长睫在眼底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说:“你只是站在这儿,我就快疯了。”
“每分每秒都是。”
-
三人在游乐场玩儿到落日西斜才离开。
祝楚楚不愧是寿星,今天收获最大,离开时头上戴着副猫耳发箍,左手吃的右手喝的,还挎着个游乐场里买的主题小挎包。
整个一长着十八岁身高和脸的三岁小孩儿。
游乐场在郊区偏位,回到市区开车也要开一个多小时,谢梓洲问贺云借了车,回去路上,刚成年的小丫头是真的玩儿累了,上车没多久就倒在后座睡了过去。
猫耳发箍掉在座位上。
鱼淼坐在副驾驶,白天的对话因为祝楚楚的归队戛然而止,没有后续。
她抠了抠安全带,忽然说:“谢梓洲,你觉不觉得咱俩带着楚楚这样,特别像一家三口。”
谢梓洲:“这样的女儿?”
他清浅的语气里含着嗤笑,像是觉得荒谬。
鱼淼这就替祝楚楚不服气了:“不是挺可爱。”
车子颠簸了一下,谢梓洲说:“秒秒,要小心。”
鱼淼:“?”
“胡言乱语,容易翻车。”
“……”
嘴皮子也变厉害了。
都会怼人了。
鱼淼有点儿气,板着脸看前方路况,不回。
过了一会儿意识到什么,扭过头,盯着他的侧脸:“那你还真觉着咱俩是两口子?”
谢梓洲没有马上答,又是一个颠簸,比刚刚厉害点儿。
他又说:“秒秒,别看我。”
鱼淼蛮横:“看看怎么了?”
“容易翻车。”谢梓洲平静道。
鱼淼:“……”
这条路本就不是很平整,两个颠簸,把后座的祝楚楚给颠醒了。
小丫头姿势扭曲地伸了个懒腰,醒了会儿神爬起来问:“咱们到哪儿了?”
谢梓洲当然是不搭理她的,于是鱼淼答:“快了。”
非常万用且笼统的回答。
“噢。”
祝楚楚应完,摸回自己那个猫耳发箍,睡够了。
理了理头发,在后座重新做好。
她在后座坐着也不安生,东扭西扭,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什么。
小丫头动得谢梓洲有点儿烦,冷淡的视线抬起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她,淡声:“很爱动?”
祝楚楚迅速正襟危坐。
但屁股有它自己的想法,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开始东挪西挪。
她忍不住了,挪到中间,抓住前面两个座椅倾身上前,对谢梓洲说:“哥,今天我十八岁生日,你陪我玩儿我真的特别开心,礼物什么的我不奢求,但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做。”
谢梓洲没理她,鱼淼问:“什么事儿?”
“我……我想去东峦小区,”祝楚楚瞅着谢梓洲的脸色,硬着头皮说,“我就想去你看看你以前住的地方。”
柳漪的话是骗人不错,但谢梓洲曾经住在东峦小区是真。
上回祝楚楚没能进去,这回有鱼淼,还有本尊在,她觉得这总该行了吧。她真的很想去看看。
好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谢梓洲是她同母异父的亲哥哥,却过着和她相比天翻地覆的日子,她心疼。
想多了解他一些。
这就不是鱼淼能接话的问题了。
她看向谢梓洲。
谢梓洲沉默良久,忽而开口:“你当是旅游景点么。”
气压比上一句话低。
车子向右拐了个路口。
祝楚楚不敢说话了。
祝楚楚对这边不熟,认不清路,但鱼淼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