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身来看着我:“做一个女子,执着,勇敢,坚强。”然后他苦笑了一下,“这些话,有许多人,想要对你说。”
我愣住,片刻也笑起来:“女儿明白。”
从小到大,爹对我宠爱有加,若遇到难事,他总也一手揽过我闯下的烂摊子。人人都说,相爷护短得把名声都护臭了。而今日,他对我心中种种流离怆浪只字不提,反反复复只说了六个字:执着,勇敢,坚强。
我想了想,又扬起嘴角笑说:“霍小茴什么都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爹点点头,又问:“急着赶回来可是为了张岐一家子的事?”
“爹知道了?”
他得意洋洋地笑:“太常卿的事我查过,起因是他二儿子张立春拿了五万两,跟一个叫霍回箫的惹祸公子上倾城楼,我一猜定然是你。”
“那爹可否救他们?”我急切问道。
他道:“这次证据确凿,滴水不漏。想来这张岐定是碰上了咬紧事情,查证,搜银,判罪,统共不到两天就被人害死了。”
“连爹也保不住么?”
爹摇摇头:“不值得。张岐在朝清廉自立,不向任何一派投诚。朝中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廖通若不触及我这头,救一个铁证如山的犯人,是百害而无一利。”
“朝堂之上,虽无硝烟,但并非就无战场残忍。”爹解释说,“天也亮了,你好生休息,明日早朝我便上书为张立春一家子请命。”
我点点头,心中顿生疲乏。爹出门后,我拿起青凉心法诵读,指尖没由来地颤抖一下。
舟车劳顿对身子果然不好,连胸口也闷得像压了千钧。倒床闭眼,恍惚中浮现那日在山洞里突如其来的吻。
算得了什么呢?我想。
艳阳如金,星月如银,谁在乎人间风尘迭起了几丈高。
4
第二日稀稀拉拉落了点雨,我醒来正当午时。
雨水刚止,正午太阳将天边一道长虹照得璀璨夺目。门一开便有一不明物如风似火地扑在我怀里。我退后几步跌倒在地,摔得生疼。
毛球见闯了祸,瞪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我,也不叫了,双爪耸在胸前,伸出舌头装可怜。
我抬手打狗:“有你这么欢迎主子的么?”
毛球的头被我一拍,高涨气焰顿时消了半截,呜咽着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瞧着我。
我道:“见人不许随便乱扑,我说欺负谁才欺负谁。”
毛球乖巧地点头。我抬首一瞥,只见门口走来一人,青衫翻飞,温文尔雅,披着羊皮的狼。我拍拍灰站起来,对毛球笑道:“你看那人,我准你把他给我弄池子里去。”
毛球兴奋地点头,转身朝目标飞奔而去。
李辰檐不急不恼,扇子一摇,扇出一阵肃杀风。毛球跑到一半急刹住,在原地打了几个旋儿,有心没胆地对着羊皮狼咆哮两声,然后没出息跑了回来,躲在我脚跟后用爪子在地上画圈。画着画着,它看李辰檐的神色逐渐从愤懑不平转为春意盎然。
“许久不见,小怪的小毛球依然生龙活虎。”李辰檐道,收起扇子又笑问,“没睡好还是怎得?一回相府就把我当相士整。”
他伸手要探我额头,我急忙躲开,望着一颗小树苗,道:“一大早也不见楛璃逸然和纭苍公子。”
“都午时了,还早。”李辰檐又道,凑脸来端详我一番,“你今日神色有异。”
我吞了口唾沫,顾左右而言他:“筷子跟青桃呢?”
毛球汪汪叫了两声,怒气冲冲地望着李辰檐,发出敌意的低吟声。李辰檐对它友好一笑,毛球往后缩两步,低吟声变得暧昧不明。
我问:“你见过筷子青桃了?”
李辰檐道:“见过了,今早他们带小毛球溜达,我撞见了。”
“然后?”
“然后他们指着我说,这就是那个把小姐骗出府的相士,千万不能再让他接近小姐。”李辰檐一脸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我就跟他们说你病了,所以还未起身。”
“于是你就把他们忽悠着永京最远的药铺去,给我寻所谓的稀世药材了吧。”我冷眼瞧着他。
李辰檐啧啧两声:“知我者,小怪也。”
我说:“这就是你的秉性。”
李辰檐笑道:“你现在已是我肚里的蛔虫,若有朝一日你真嫁了我……”
我身子忽然一颤,猛地抬头望着他,心中紧得连眉头也蹙起来。
“小怪你……怎么了?”李辰檐讶异地望着我。
我摆摆手道:“没事。”
他点了点头,又说:“左兄一早有些事,说过几日回来。楛璃与逸然被霍随领着游府赏园去了。”
“纭苍公子在永京……”我沉吟片刻问,“不会有危险吗?”
李辰檐笑道:“他大活人一个,武艺高强。你怎得就不为我担心担心?”
我白他一眼:“好端端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谁?”
“非也,我这是来辞行的。”李辰檐道,“今早霍大人已说会先处理张立春一家子的事,我在永京还有些额外的事。
“你要走?“我怔了半晌。
李辰檐一笑:“去探望个旧友,另外还有些琐事。带事情处理完,我就回来寻你。”顿了顿,他又说,“毕竟你的小命还没着落,这妖气一日不除,我一日也放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