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抬起头来,董世子凝眉道:“至诚的意思莫非是想——”他比了个推倒的手势。
顾至诚笑道:“二哥想到哪里去了。我顾至诚虽然鲁莽,但这忠孝仁悌四字却不敢忘。咱们当初既然拥了赵家坐这江山,他们若对咱们有情有义,我又有何推翻他的道理?我只是忧心,这太子未立,将来也不知是谁来继任这皇位,而继任者是会比如今的皇帝更仁义,还是更糟糕?”
大家听得这话都不免沉思起来,诚然他们都没有反皇帝的想法,可顾至诚的忧虑却是大家所有人的忧虑,眼下皇帝不收兵权,不是不愿收,只是没机会收。
当年江山是大伙一起打下来的,若是有不轨之心便不会拱手让出这江山给赵家人坐,自己手上只各分了些兵权而已,而且还有一部分掌握在皇帝手中,可是这才十几年过去,若是连这点兵权都保不住,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勋贵们的付出和忠心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没有兵权,又有战功,那个时候皇帝想怎么挤兑你便怎么挤兑你了。
“可恨赵家子孙里也没有顶得上大用的,就是旁支里有几个能过得去,可眼下皇帝膝子有子,自然是不可能过继过来。而辽王是早就出了局的,说来说去,也就只有郑王楚王二人有可能继位了。但是郑王和楚王之中,咱们又该支持谁呢?”
这时候顾颂这么说道。
薛停干了杯酒,说道:“他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薛世子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怎么说话呢?”拍完后又与众人道:“不过他们说的也对,太子被废也已有两三年了,也该议议这立储之事了。原先咱们个个都不愿淌这趟浑水,但是眼下看来,就是不淌,皇帝也未必信得过咱们。
“既如此,咱们还不如自己扶个太子出来,到时候怎么着也比伸长脖子等着被砍要强!”
大家闻言面面相觑。
顾至诚见韩稷半日没说话,遂问道:“稷儿什么想法?”
韩稷沉吟片刻,说道:“我也赞成薛大哥的话,郑王楚王确实都不是极好的为君之选。
“不过古往今来,真正称得上圣君的皇帝也没有几个,但朝代更迭了那么多,真弄得民不聊生的也只占少数。不管是郑王还是楚王,我们只要稳拿兵权在手,与内阁以及百官联合撑着这朝堂,也不怕出什么大事。
“算算日子,家父也快回来了,立储之事我觉得还是到时联合几位国公爷一同共作商议之后再行事较为稳妥。眼下咱们还是先议着精锐营这事要紧,到底皇帝如今龙体康健,咱们与他斗智斗勇的日子还长。”
顾至诚嗯了声,点点头。
薛董各人也深以为然,毕竟各府里掌大权的还是国公爷们,这立储之事事关重大,又岂能由他们几个兴之所致之后就定下来?方才也不过是即兴议议而已。
这里议定总之精锐营大家都不去,到时皇帝有旨意下来便各自找理由推掉便是,接着薛世子提到前日从宫里出来见到内务府正在筹集大龄宫人的名单,说到明年宫中又将选秀,再说到宗室子弟包括郑王楚王在内已到了婚龄,话题便就发散了开来。
韩稷这里倾听了片刻,捏了杯酒在手,随口道:“我听说太子被废之后,太子妃也被囚进了冷宫。后来却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不知道她究竟还在不在世?”
第374章 宫闱
顾至诚与薛世子相视着摇头:“不清楚。自打清除尽了废太子的羽翼之后,便再没有废太子一家的消息传来。太子妃的娘家人也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说到这里顾至诚摸起了下巴:“当时如果不是看在皇后的面上,恐怕也是满门抄斩。”
董世子凝眉,说道:“前阵子我倒是听宫里有人说太子妃还活着,因为有人见到内务府往碧泠宫送女子服饰。”
薛世子接口道:“就是活着只怕也比做鬼还不如了,赵隽能文能武,但却疯成那样,是人都不认,当初把太子妃才生下来的亲生女儿都给亲手掐死,太子妃与他囚在一宫,能好到哪里去?”
“也幸亏是疯了。”顾至诚感慨,“他若是不疯,夫妻俩也许早就被赐鸠酒了。”
也许是在犹及自身前途的情况下,说到废太子赵隽,大伙心里都生出无限感慨来。
赵隽打小被栽培成接班人,幼年时又曾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战争,当时跟随在他身边的都是朝中的功臣名将,受他们这些人影响,赵隽一直有着独立的心智与是非观。
陈王当年是死在先帝手上,那会儿赵隽年纪不大,也没能力替陈王陈词,后来先帝驾崩,他成为太子,面见朝臣的机会增多,了解当年这桩案子的机会也更多,于是便上奏替陈王申冤,请求替其翻案,以还天下公正。
没想到皇帝的心意与先帝竟是一样的,不但不答应,后来被他提得多了,甚至是干脆废了他,同时把他身边所有谋臣都当着他的面生生击毙。经不住这一暴力打击的他,便就疯了。
朝中文武百官一直都知道赵家皇帝是如何忌讳着陈王的,当时有人以为是皇帝误会,也试图替他陈情,结果皇帝反将这些人视为陈王同党,并还举出了各种证据,再后来,历经了多年战乱的人们心力已疲,再也经不起风雨摧残,便就从此闭了嘴,绝口不再提陈王二字。
今日也是大家自己人,才会不避讳,若在往常换成与别人,依然是不会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