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雅幽静,秀丽庄严。
金兰看着廊前以木篱笆花架做隔断的垂花门,有些意外。郑贵妃每次出席宫宴都浓妆艳裹、珠围翠绕,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头上宝塔镶嵌的嵌宝花簪钗高高耸立,站在日光下,宝气浮动,金光闪烁,绚烂夺目,富贵之气逼人,昭德宫却布置得清雅庄重。
郑贵妃回了寝殿,歪坐在梢间软榻上,冷着脸吩咐宫人“给太子妃上茶,上好茶。”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桀桀冷笑,意味深长。
气氛霎时僵硬。
赵王妃心跳如鼓,不敢和金兰站在一起,低着头挪到郑贵妃跟前,为郑贵妃捶腿。郑贵妃没有看她,目光直直地落在金兰身上。
屏风后传来脚步声,一名宫人捧着剔红茶盘走到金兰面前,她脸色灰白,汗如雨下,浑身直打哆嗦,仿佛手里端着的不是清茶而是千钧巨石,茶盘里的茶盅玎玲响。
所有人的视线汇集到了那只茶盅上。
小满心惊肉跳,立即就要上前,金兰拦住他,朝他摇了摇头,纤指端起茶盘里的茶盅。
众人汗流浃背,毛骨悚然。
金兰感觉到所有人的注视,面色如常,托着茶盅浅啜一口,放回茶盘里。
“确实是好茶,谢娘娘赐茶。”她微笑着道。
众人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郑贵妃双眼微眯,盯着金兰看了很久,阴郁之色敛去,脸上露出颇有兴致的神情,对宫人道“我记得早上甜食房送了些菊花糕和菠萝蜜过来,拿出来给太子妃尝尝。”
宫人的心又提了起来,神色紧张,吓得簌簌发抖。内官暗暗叫苦,捧来黄花梨攒盒,打开盒盖,用长银筷夹起两枚果子送到金兰跟前的碟子上。
菊花糕晶莹剔透,菠萝蜜色泽金黄。
宫人心惊胆战。
金兰从容不迫,接了银筷,一样尝了一小口,甜软酥松,齿颊生香。
郑贵妃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看她毫不犹豫地吃了面果,怔忪片刻,眸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唇边笑意凝固。
她眼神空茫,飘飘忽忽不知道在看什么,歪坐着出了一会儿神后,眸光一厉,又道“给太子妃盛一碗羹汤”
众人吓了一跳,一声不敢出,齐齐跪倒在地。
郑贵妃怒道“都聋了吗去盛羹汤太子妃送本宫回宫,怎么能让她空着肚子回去”
宫人不敢分辩,爬了起来,哆嗦着出去,不一会儿捧着一碗羹汤回来。茶房的炉子一直烧着,羹汤是热的,这些天郑贵妃有些咳嗽,茶房的内官蒸了一盅润肺的冰糖枸杞煮雪梨,原本预备晚上送过来的。
气氛越来越诡异,众人心中不安,悄悄退后了些,缩成一团。
金兰仍是一脸镇定自若,接了羹汤,在众人惊慌恐惧的注视中喝了一口,唇边浮起浅笑,道“谢娘娘体恤。”
说完,放下瓷碗,站起身,笑着告退。
郑贵妃抬眸,看向金兰,眼神冰冷。
金兰和她对视,双眸乌黑发亮,神情坦然,明明没有笑,脸上却隐隐约约浮动着笑影,目光盈盈地望过来,让人不自禁觉得心头敞亮,很想对她笑一笑。
难怪太子喜欢她。
四目相接了一会儿,郑贵妃忽然觉得一阵心灰意懒,浓妆下的面孔现出几分疲倦之色,挥了挥手。
金兰带着小满几人出去,一行人刚踏出前廊,躺在郑贵妃脚下打盹的狮子犬立刻爬了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不停摇尾巴,嘴里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呜声。
郑贵妃轻轻地踢了一下狮子犬“没良心的畜生”
狮子犬呜呜了两声,委委屈屈地缩回软枕上。
郑贵妃冷哼一声,转头对宫人道“看好了,别再让它跑出去,让人宰了还不够炖一锅肉”
宫人应喏。
郑贵妃合眼假寐。
赵王妃没有离开,坐在矮几上继续给郑贵妃捏腿,轻声道“娘娘太子妃今天没有染指甲”
郑贵妃猛地睁开双眼,冷冷地看着赵王妃,目光深沉,仿佛能看透人心。
赵王妃吓得一哆嗦,汗都出来了。
郑贵妃嘴角微挑,没有说话。
她又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太子妃今天没有染指甲,她故意为难,太子妃找个妥帖的借口轻轻巧巧避过去,谁都不伤脸面,大家心照不宣罢了。她要是还不依不饶,那最后丢脸的人只会是自己而不是太子妃。
赵王妃想怂恿自己去刁难太子妃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夫妻俩还真般配,一样的急功近利。
从昭德宫出来,小满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汗“殿下,您怎么敢吃昭德宫的东西呀小的刚才都快吓死了。”
金兰笑了笑“不必如此,郑娘娘只是吓唬我罢了。”
看来郑贵妃一直记得年幼的朱瑄说的那句话“我怕羹中有毒。”
第70章 上门
槅扇敞着,珠帘半卷,壁灯架上一枝枝烛火轻轻摇曳,灯光昏黄。
金兰坐在月牙桌前剥橙子,十指纤纤,指尖轻轻分开黄澄澄的橙瓣,一点一点撕掉筋膜,不一会儿就剥了一小钵。
朱瑄看着她手指翻飞,道“让杜岩剥就是了。”
她笑着摇头,说“自己剥的好玩”剥完了,让杜岩拿去捣碾,加盐腌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