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一位面容严肃的老太太来了教室，收走了裴雪颂所有的物品。
夏刻拦着问：“是裴雪颂的奶奶吗？”
老太太怒道：“提她做什么？我们裴家全当她死了，没有过这个孙女！”
身侧的人拳头握紧，淡漠的浅色瞳孔散发出略显压抑隐忍的气息，一言未发。
竹聿名捡起了遗落在地上的黑色皮筋儿，放在手心里凝视了许久，目光像在追忆什么，眼神儿鲜活了一刻，又取下，套在了左腕上。
*
竹聿名后来又重新走了送裴雪颂回家的路，那条他从没有真正走到过目的地的路。
当站在那道铁门与长椅之间的路上，他才终于惊醒：
原来柏清允说的送伞是发生在这儿。
原来被他遗忘的初遇是在这里。
那个雪天，那个他发现自己母亲的秘密的失神落魄的下午，他随手送出去的一把伞，她记了有那么久。
*
夏刻再没见竹聿名笑过，像是又回到了高二下学期刚开学时的那个时候。
甚至比那个时候还要冷。
只是，夏刻能觉察到，竹聿名那个时候的冷是性格使然。
然而如今，是世界黯淡了，眼底的光便也跟着熄了。
再一次看见竹聿名笑，是在高考结束出成绩那天。
后来，竹聿名去了帝都的Q大，夏刻也发挥超常考上了帝都的一所211大学，两人之间距离很近。
只是，和曾经夏刻预想的不太一样了。
以前他想着，高中毕业，竹聿名会和裴雪颂一起上Q大，他也在，虽然不在同一个大学，但周末肯定还可以一起聚餐，一起玩耍。
偶尔还会有从美国回来的小姨子柏清允来做个客，日子大概会快活似神仙。
可现在，“四口之家”破碎得只剩他们俩。
竹聿名有了新的“爱好”，乐于看学校各种各样的名单，乐于在学校里四处“游逛”。
可却都没有，
没有他想看见的名字。
没有他想看见的身影。
于是，这个“爱好”的范围开始向周边学校发展，夏刻终于知道为什么连他的学校都在传Q大校草喜欢到各大高校到处“显摆”，专往人流多的地方去了。
他在找裴姐。
因为裴姐说过，想来帝都上大学。
整整四年，夏刻跟着竹聿名对帝都各大高校的每栋教学楼，每个信息公告栏，每个食堂，甚至各个论坛，都了解得仿若本校的学生。
夏刻甚至还为此瘦了好几十斤，五官都瘦出来了，效果堪比健身房。
可是，甚至连一个和裴雪颂重名的人都没有，连一个和她背影相似的人都没有。
竹聿名看了裴雪颂近两年的背影，却没能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一个哪怕背影有几分让他觉得像她的人。
她没有来帝都，也没有回黎水。
她就像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像是一场梦。
在烂漫的未满十八岁的雨季悄然来过，又悄然离去。
连眉骨上缝了四针的伤口都淡到辨认不出，心里想的，梦里念的，腕上发绳的主人却再也没出现在竹聿名的世界里。
第41章 41
这是竹聿名来到帝都的第九个年头
这年帝都的夏天格外地热，像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没能把人烧出火眼金睛，倒是能烧到冒烟儿那种。
竹聿名刚进公司电梯按下楼层，接到了竹沁的电话。
“聿名啊，你下班没？去律所把昊然接回来呗！爷爷来了，正好你们俩一起回来吃顿饭，爷爷也好久没见你们了...”
竹聿名刚想问他没车吗？才想起这个表弟好像还没大学毕业。
*
西成律所门口
竹聿名费了些力气，才找到一个停车的地方，坐在车里开始给费昊然打电话。
打了两通，都没有人接。
男人拉开了车门，身上带着车里空调的凉意，和眉目间的淡漠仿佛自成一体。
感应门无声打开，律所大厅内的凉气也扑面而来。
前面有刷卡的闸门，竹聿名进不去，便在前台旁沙发上落了座，目光落在斜对面的电梯上，时不时地低下头看着表。
前台赵姑娘走了过来，“先生，请问您找谁？”
竹聿名闻言略微抬眸，神色依旧显得淡漠地回答了问题，惜字如金：“费昊然”
小赵面露疑惑，她们律所好像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律师啊？
费昊然是大三暑假来律所实习的，前台不认识竹聿名也不觉奇怪，没有再搭话，坐在旁边安静等着。
电话依旧打不通，但这次却是回复了信息。
【哥，我在开会，你再等会儿啊。】
竹聿名发了个问句：
【还要多久？】
这次发出去的信息隔了许久都没再能得到回复，因为费昊然已经被“抓”了。
“费昊然，开会玩手机，扣一天工资！”
费昊然都要哭了，他一个小实习生，坐在角落里就发了条十几个字的短信就被眼尖的女上司给抓了。
他这实习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三千多，这扣一点儿，那扣一点儿，他连自己大四开学一个月的生活费都付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