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绵趴在檀木梳妆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妆匣中的东珠耳坠。
“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她声音闷闷的,像是自言自语,“一打起仗,人命就像蝼蚁。说没就没了......”
她埋首臂弯里,因无能为力而感到失落。
“因为没有哪位帝王会将国土权力轻易拱手相让。”系统君平铺直叙,“只有一战。成王败寇,天定人为。”
阮绵绵趴着不愿说话。系统君又道:“而且如果任务对象能按原定轨迹走。会有差不多五十年的盛世。按咱们的话来讲——就是生产力水平大大提高,经济文化蓬勃发展。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无疑是进步的。”
这样的进步有些残忍。尽管指向更光辉的未来。
阮绵绵沉默地抬起头,静静望着镜中含章郡主的脸。旁观者和亲历者的思考角度不同。纠结痛苦也由此而来。
系统君道:“虽然战争在所难免。但是,宿主你可以尽你所能,让伤亡少一点。”
阮绵绵一怔。漆黑的眼珠子缓缓动了动。
“想想你的攻略对象。”系统君提醒道,“他在这场战争中的作用不容小觑。如果你能说服他,说不定这场战争的伤亡会减少不少。”
阮绵绵蓦地被点醒。
历史的进程难以阻挡,但——至少她还可以做些什么,不愧于心。
梳鬓,描眉。阮绵绵对镜戴上素净的东珠耳坠。
拉开门,天空晴得像一匹铺散开的浅色蓝绸。阮绵绵深深吸了一口气,步伐坚定地向对面府邸走去。
*
“郡......郡主。”
院中守卫揉了揉眼,睁大了再看,一脸喜悦。用蹩脚的汉文指路:“殿下在、在书房。要不要我领您去。”
太好了,郡主又来了!每次郡主一来,他们家殿下的心情都会好不少。他们这些做下属也能轻快些。
阮绵绵一笑,摆摆手。她认得路。
穿过游廊,踏进一间开阔的院落。院中立着几株挺直的松柏,高过屋顶,在一片寒意中依旧葱郁凝翠。
其中一株就长在窗旁。窗棂半支起,青松挂霜的枝叶挡住小半扇窗。而枝叶未遮挡处,那人捧书卷端坐案前,侧颜如玉。
阮绵绵就这么望着他凝神的侧脸。她停在院正中的青石板路上,沉默片刻。旋即深吸一口气,尽量用轻快些的语气喊:“喂,你不怕冷啊!大冬天还开窗。”
叱戮连泽闻声一愣,抬头望向窗外。
那人披着水红色海棠对襟锦裘,杏眸弯弯,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乱,眼中的笑意却不减。耳侧悬着他送的那对东珠耳坠。行走间,那珠子前后轻晃,莹润的光泽让他的呼吸都蓦地急促了些。
他放下手中书册,起身迎她。刚出门,她已踏上台阶,立在檐下。
“你方才看的是什么书呀?”阮绵绵抬脚跨进门槛,回头问。
他手负在身后,也跟着进屋。声音略低:“前朝的兵书。”
阮绵绵脚步一顿,又往里走了几步。
解下锦裘,随意搁在圈椅扶手上。她回过头,想与他好好谈谈。
那人刚把支起的窗棂阖上,正拨弄着银盆中的碳火。特供的银丝碳暖和而不呛人。室内转瞬便升温不少。
“你......”阮绵绵靠近他,指尖绕了绕腰间垂绦,踌躇开口道,“如果一定要开战,能不能......能不能尽量速战速决,减少不必要的杀戮。”
她默默凝视着盆中燃烧的火炭,并不望他。她知道,自己的请求可能有些强人所难。
叱戮连泽拨炭的动作一顿,薄唇微抿。
“此次的主帅是我三哥。”他抬头看她的侧脸许诺,“但我叱戮连泽向天神起誓,一定竭尽所能,不枉造多余杀孽。”声音平缓而坚定。
阮绵绵笑了,笑意很浅却很真。
“我信你。”
他见她笑了,高悬的心方定下些许。
视线又不自觉追随她耳侧莹润的珠子。王都新开家首饰铺,里头的玉石头面做工精巧,样式新奇。深受贵族少女的追捧。小姐们也大多以求娶的聘礼中,有一套那里的头面首饰为荣。
他不知道,她见到会不会一样欢喜。但他想送给她。若戴上,一定也很好看。
他想起那封压在书案卷册中,久未寄出的私信。或许......也该寄出去了。
第98章 【道别】
二月枝头冒新绿,院中的杏花也悄然绽放。厚重的锦裘渐渐被收进箱底。
这些日子来,但凡宫中相邀,阮绵绵便称病婉拒。转眼间,三月已近。
一天夜里,阮绵绵刚准备熄灯睡下,忽听得窗外传来沉闷的敲击声。“咚咚咚”一声重两声轻,连敲了三下。
“谁?”
阮绵绵披上外衣,警惕地拿起墙上挂剑,轻手轻脚地靠近木窗。
“是我。”刻意压低的声音。
叱戮连泽!
阮绵绵一听声音便认出。她搁下剑,拉开窗。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阮绵绵心道奇怪。
少年单手撑着窗台,干净利落地翻窗而入,反手阖上了窗。
“含章,”他直截了当道,“我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