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闻及一阵女子说话声。她还没来得及定睛看,一人已奔至床边。
那女子上身着藏青色交领深衣,下裳是褶状褐色长裙。袖子紧窄,肤色呈蜜色。两根乌黑浓密的麻花辫垂在身前,额间散着流苏状的银质额饰。
这又是谁?
阮绵绵蹙眉思索。难道又换了任务世界?
不过这服饰风格倒是......有些似曾相识。
那女子满脸欣喜地扶阮绵绵靠坐着,又回头朝身后轻快地嘱咐些什么。
阮绵绵也好奇地望过去。原来屋里还有几位同样打扮的年轻姑娘。皆是健康肤色,高挑个子,衣裳额饰也都相同。
有个靠门的小姑娘好奇地打量着阮绵绵几眼。旋即兴奋地提起裙摆,飞奔出门。
阮绵绵听着她们的交谈。蓦地觉得有些熟悉。
好像......是北墉的语言。
她甚至听懂了里头的“殿下”两字。
难道、难道这是北墉?
她茫然地拥紧了被子。那么,她到底昏睡了多久?此时又是何年何月?
她靠坐着发呆。脑袋里空空的,还是唤不出系统君。
耳边又响起一阵女子的声音。不过有别与之前的欢脱雀跃,此时是恭敬而整齐的。
那整齐划一的声音,是她为数不多能听懂的几个北墉词语——“殿下”。
阮绵绵有些发愣地转过头。
青年一身鸦青色紧袖衣裳,乌发以玉冠尽数束起。紧窄的腰身利落地扎着玄色兽纹革带。长靴外侧对称绣着精致的麒麟图案。
还是那身熟悉的打扮。
阮绵绵记得这人在洛宁为质时,便偏好鸦青色的衣裳。不过许是未及弱冠的缘故,那时地他总是束着高高的马尾,少年气十足。满身倨傲,可两人独处时却也会眉眼柔和。
南地贵族公子般长相,却有着北地凌厉强悍的气质,及十足利落的打扮。
这便是阮绵绵记忆中的他。
——记忆中的九皇子殿下,少年时蛰伏于洛宁的叱戮连泽。
面前人的五官轮廓更深邃些了,气质也愈发沉稳。
方才还沉浸在旧忆中的阮绵绵,此刻竟有些恍然。
眼前一会儿是现在的他,一些又好像是在洛宁城时的他。
她按着太阳穴,使劲摇了摇脑袋,欲迫使自己清醒些。
“含章,”那人唤,快步上前,“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御医马上就来。”
阮绵绵一怔,轻轻摇了摇头。
他手探上阮绵绵额头,半晌方舒展眉心:“不烫了。”
阮绵绵猜测,兴许是自己沉睡中也发过烧的缘故。
她一言不发,有很多话想要问,却理不清该从何开口。
太医很快就来了。把脉观气色,仔仔细细,折腾了很长时间。
后来那老太医起身向叱戮连泽回复。阮绵绵听不懂他们的话,不过从叱戮连泽面上的笑意来看,应当并无大碍了。
太医和婢女们很快便退下,内室很快便剩下他们两人。
他坐在床沿,手捧着她的两颊。不过力道却很是轻柔,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他唇边有笑意,眼里也有笑意:“含章,还能见到清醒的你,真好。”
阮绵绵微怔,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出自面前的青年口中。
如此直白,近乎孩子气。
她上一次醒来时可不是这样的待遇。那时,他说的什么来着?
对了——“蛇蝎美人。”
阮绵绵脑袋“嗡”得一声响。记忆中深埋的场景又开始疯狂回放。
她刺他那一刀;
火光冲天的华严殿,葬身火海的帝后;
背后血流不止的小太监赵恒生;
惨死的梁将军夫妇;
爱红脸的孟三小姐;
以及久候不至的回信。
隔着数年光阴,终于可以平心静气地交谈。
她抬起头,声音还有些干涩:“为什么攻打当年洛宁之时,不回我的信?为什么应下了不枉造杀孽,却还是那么残忍地......”
她哽咽住,阖上眼。那些惨烈的画面又再次脑中闪现。
叱戮连泽手一顿:“含章,你记起来了?”
阮绵绵虚弱地点点头,视线却未离开他。
青年的手掌落至她肩头:“含章,收到信的当日,我便遣人将回信送去洛宁了。”
阮绵绵惊疑:“可我并未......”
“并未收到回信是么。”叱戮连泽了然道,“含章,别急。先听我说。”
青年凤眸微眯,带出一丝狠烈。待目光回转到榻上之人身上时,方柔化几分:“我也是最近才晓得。”
他唇边一丝讥笑,恨恨道:“我那三哥确是好手段。若非有人想保命,向我道出实情。我至今还以为,你当初决心向着南楚,欲致我于死地。”
阮绵绵眉头微蹙,更是不解。
北墉三皇子?当初征战的主帅好像也是他。可他到底做了什么事?
阮绵绵迟疑地抬起头,探求地望向面前人。
叱戮连泽眼神专注,缓缓开口。
那些曾被掩埋的真相也一点点掀开。
那是五年前的盛夏。北墉军队攻至洛宁城下,双方业已交战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