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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澄_是辞【完结】(76)

  阿阴笑着走上前,拦住了要走的韩听竺,同陈万良道:“陈老板,让师傅给我和听竺拍张合照可好?”

  他怔愣,为所听话语而觉得不真切。陈万良连连点头,本就恨不得抱着韩听竺道谢,韩太太一点小小的请求,太容易满足了。还唤唐叁把木雕放在旁边的小台子上,是作点缀。

  她今日穿了身白,他依旧素黑,一黑一白,倒像是在拍结婚照。

  旁的众人皆为沦为陪衬,阿阴带笑,催促他:“笑一个。”

  他僵硬扬起嘴角,有些仍沉浸在恍惚之中。摄影师朗声倒数,钻进了幕布里,一瞬细闪,相便成了。

  后来,还是唐叁特地殷勤着去照相馆取的。确切的说,韩听竺教他日日都去看上一看,催上一催。

  当然这不能同阿阴说。

  信封纸包着的照片,在他手里,阿阴靠在桌沿,曲线窈窕。他虔诚着打开,那时工艺尚不成熟,整体昏黄的很,但人是真真被镌刻得清晰。白裙黑袍,明眸浅笑,她轻挽他手臂,旁边立着一座有些年代的木雕,此景被记载下来。

  诚然人不恒久,相片却能恒久。

  她坐在他腿上,抽一支油性最好的笔,照片翻到背面,题上“辛巳年冬月留念”,字很隽秀,是传统意义上男人的那般隽秀。都已经写完,韩听竺轻笑着点她,“阿阴好笨,冬月是农历,还未到。现下只是十一月。”

  她后知后觉,“你怎么不早同我说?就任我写下去。”

  现下已经改不了。

  “无妨,这样就好。”

  因我知道,无论是十一月还是冬月,你我都在,都值得留念。

  把照片装在了唐叁顺便买的画框中。他亲自下楼,撑一节梯子,挂满相框的墙要重新洗牌,腾出来最中间的位置,给韩先生韩太太的唯一合照。

  阿阴在下面扶着梯子,费力地仰头,“你动那么多作甚?边上有位置挂上就成了。”

  “……”他仍在挪其他相框,“好生扶着,我挂还是你挂?”

  “你少同我来霸道这一套,当我是你帮会里的手下?”

  “我以为女人都会喜欢。”

  “韩先生哪来的错觉?”

  “阿阴喜欢哪样的男人?”

  “你在套我话。我都已经嫁你一年,还问我这番话,我……”

  韩听竺扔在试图把相框摆放位置调整的美观合适,手上动作不断,也就是随口同她絮絮。“并无这个意思,随便说。”

  气氛太好了,阿阴实在是放松。说是帮他扶着梯子,其实那矮梯稳得很,除非韩听竺在上面跳舞,不然哪那么容易掉下来。

  “也没有特定的哪一种。”

  同你长得一模一样,就可以喜欢的,对吧。

  若是非要说品行,那,“性情要同你截然相反。”

  他挂相框的手顿了顿,开口有些凉嗖嗖的,“哦,譬如之南那般?”

  天,阿阴甚至想抚额,再翻个巨大的白眼给他。此之南,即韩听竺离开上海的那位好友,周之南周老板。看起来很温柔,却是个笑面虎。韩听竺不是第一次觉得她钟意周之南、亦或是周之南那般的男人了,要说男人吃起醋来,绝不输女人分毫。

  “才不是。要我随便说,说了又好大的醋味,你真是好烦。”

  “烦也无用,婚书还在书房柜子里锁着,你要记得。”

  阿阴只觉得,或许因她活了一千多年,总觉得眼前三十多岁的男人仍旧“幼稚”。她笑得很深,在他看不见的背面用眼波剜他,却不知自己开口其实同样:“我偏不记得,你可要锁好了,保不齐什么时候被我撕了。”

  他终于摆好了相框,把那张合照慎重地放在正中,三两步下了梯子,扯她到怀里从背后揽住。

  “你敢。”

  “还有我不敢的?”

  “没有。”

  “快些求饶。”

  “……”他看向正中的照片,好似出神,“求求阿阴,莫要妄动。”

  她亦出神,用心咀嚼那妄动二字。想还是会想,但如今坦然了许多。

  “好。”

  战火仍未绝。上海,温素衣时时在戏院开唱,场场戏票都要售空。李自如常来家里,或是三个人淡淡喝喝茶,或是让他给韩听竺号号脉,日子过的倒还不错。英伦也有孕事传来,老朋友过得都好,他们即便在这水深火热之中,亦觉得人生仍有光,有盼望。

  那是民国30年的12月7日,阿阴记得清楚,因这一日被载入史册。韩听竺早先得到要办拍卖会筹措资金的消息,就断言过,日本人将要有大动作。

  果不其然。

  几日前,她见着家里的收音机尘封许久,便让唐叁修了修,却不想三两下还修好了。韩听竺对这些玩意没什么兴趣,任她摆弄得认真。

  晚霞昏黄,韩听竺继续翻他的戏本子,阿阴到厨房转转,偷吃一两颗鱼眼睛,还要带着血腥气亲他。眼前人可不是那个人,他见的血未必比阿阴少,虽能适应,还是忍不住皱眉躲她,只觉得从未比此时更想回避阿阴的亲热。

  “坏阿阴,你好歹也漱漱口,满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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