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江白背起,却听江白“唔”了一声,顿时恼怒:
“怎么?不乐意?”
不是说欢喜他吗?现在不过是背一背都有意见?
“手腕好像折了。”
越常一惊,正要扭头去看,江白闷笑,将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揽上他的脖子,制止他回头的动作,叹息一声:
“走罢。”
越常抿紧了唇。左耳却给背上那人叹息时呼出的热气烫成了微微的红色。
江白伏在这人的背上,盯着他发红的耳尖,微微失神,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个时候,他还是一户巨贾之家的少爷,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
有一日,暴雨倾盆,他从府外回来,看见门口坐着一个浑身脏污的小乞儿。迎着那双明亮似星辰的眸子,小少爷动了恻隐之心,便施舍了一屋庇护和一碗饭。
一件小事,江少爷本已忘记,那乞儿却在几天后出现在他所居小院的墙头,不知打哪儿祸害了娇艳的花骨朵,编成了环儿套在脑袋顶上,瞧着那鲜嫩劲儿,犹滴着露水。
小乞儿很脏,皮肤黑黑,眼睛却很大很亮。他捧着腮问树下挥墨的小少爷:
“你叫什么名字?”
小少爷没理他。若每一个接受施恩的人都来寻他说话,他还忙的过来么?
脏小子不懂富贵之人的矜持,自顾自地咕哝:
“难道是个哑巴?”
少爷的笔一顿。
“嗯,不管了,”小乞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将手拢成喇叭状,气沉丹田,声音清脆:
“小姐姐,那日谢谢你哦。”
少爷的脸一僵。
“还有,小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我敢打赌,你绝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少爷手一抖。少爷沉默地看着笔下一卷残荷,拾起树下一支捣花的竹竿,把墙头喋喋不休的某人一竿子捅了下去。
沾着露水的花瓣飘落在了少爷的头上。
后来这小乞丐成了江家的扫地小厮,每日都热情地来给少爷问安。
于是,江少爷与某小厮的日常对话如下。
“少爷好,少爷早安。”
“……离我远点。”
“……好的少爷,遵命少爷。”
“少爷好,少爷午安。”
“……你你端着汤就别过来了!当心毁了我的画!”
“……好的少爷,遵命少爷。”
“少爷好,少爷晚安。少爷放心,我不会过来哒。”
“……咳。我想喝粥。”
“……好的少爷,遵命少爷。”
对了,江少爷见这小乞丐无名无姓,还给这厮起了个名——
长悦。
~~~我是正经的分割线~~~
越常端着粥进来的时候,正赶上太医诊完江白的伤势,叮嘱他稍许事项便出了门去。
江白已经醒了,盯着越常手里的粥有些迷茫:
“这是……?”
“你不是想吃吗。”越常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我什么时候……”江白失笑,又狐疑地看他一眼,“难道……你想起来了?”
越常把碗塞到他手里:
“废话真多,吃。”
江白叹了一声:
“果然还是……”他心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小时候的长悦多可爱啊,虽然黏人了些,但总比现在时时刻刻摆着一张死人脸好。
越常见他一直盯着粥,表情古怪,便出言问道:
“怎么?”
“没什么。”
江白专心喝粥,越常一低头看见他青肿的手腕,回想自己甩开他的手的那一瞬,心里一刺,唇抿得愈发紧。
“你,”他不觉放轻了声音,“你的伤怎么样?”
江白一笑:
“并无大碍。”
“那你手抖什么。”
“咦。”江白仿佛才发觉,愣了一下,抬头朝越常抱歉地一笑,便想将碗搁到一旁。
越常夺过白秞的碗盏,有些烦躁道:
“真是的,受了伤还逞强。”说着舀了一勺热粥,送到江白唇边。
江白含笑,眼中亮亮的。他支着下巴,唇瓣微张,咽下一口热粥,眼底笑意愈发浓烈。
越常被他这样看着,心头有些发热。可下一刻,又像忽然想起什么,脸色顿沉,不声不响地喂完一碗热粥,扔了句好好休息就拿着剑离开。
江白躺在榻上,望着他的背影开始发怔。
~~~我是正经的分割线~~~
先皇在位时,越常就从密探营调到了宫中担任禁卫,而那个时候江白就已经在当时的陛下身边了。
据说江白是被先皇从民间带回来的,一直安置在栖梧宫的偏殿。
传闻先皇似乎对此人十分迷恋,日日都召他至书房为自己作画。群臣多次劝阻无果,又看俩人确实只是舞文弄墨,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事发生,觉得无伤大雅,渐渐也懒得管了。
而且陛下也一直不曾册封或晋升此人,直到先皇驾崩,江白都还只是一个宫廷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