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潘易站到了一边,他身后的黑衣人一层一层的让开,林启撑着雨伞走过来,手里牵着一个男孩。
看清那个孩子的样貌,所有人为之一震。
“煜言,来。”
无视所有人的目光,林启带着林煜言到林也伊的墓前,让他将怀里的雏菊放下。
林煜言一一照做,他望着墓碑上母亲的照片,眼中毫无波澜。患有自闭症的他无法感知到别人的情感,他也不知道如何用语言来表达他的感受。
“小少爷,这是大小姐的孩子,林煜言。”
林启弯腰温和的对林煜言说,“煜言,这是小舅舅。”
林煜言抬头看林锐哲没有说话,林锐哲亦是低头看向林煜言。这个孩子和他父亲实在是太像了,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煜言有自闭症,请你谅解。”
林启站起来,从衣服的内兜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林锐哲,上面写着“阿哲亲启”四个字。
“小少爷,大小姐说,如果她遇到意外,希望你看在母亲的份上稍微照顾一下煜言,如果你恨她入骨,不愿意,她可以用她所有的资产作为酬劳,请你抹去煜言所有的信息,让任何人都查不到他。”
“抹去煜言的信息后,我会带着煜言回法国,改从你母亲明怡的姓氏,再也不会回来。他会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长大,永远不会知道林家、严家。”
按照林也伊的安排,林煜言是绝不会出现在这里,他的身份更不会曝光。但林启做不到,他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他需要把煜言的路铺得更远一些。
带着林煜言回来,一是让林家和严家都知道他得存在,这么做兴许会引来林家一些人,但有严家在,没人敢动他。毕竟严格意义上的来说,林煜言是严家的长孙。
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大约是长辈的“报复”。作为一个看着林也伊长大、结婚、生子的长辈,也是唯一一个这么多年陪在她身边的人,他早已把林也伊当作自己女儿看待。试问,哪个父亲能忍受女儿受这样的苦?
他理解严恺洲和林也伊的每个选择,看着他们在一起,又看着他们分开,他恨铁不成钢。“恨”严恺洲的决绝和林也伊的一意孤行,也“恨”严恺洲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家庭,而林也伊却死死的和过去纠缠。
至始至终林启都没有看过严恺洲一眼,但自从林煜言出现严恺洲的目光就没有从他身上挪开过。
严恺洲能想到林也伊有事情瞒着他,但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林也伊会瞒着他生下他们的孩子,而且还把孩子藏得那么好,如果不是林启带着林煜言出现,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知道他和她之间有一个儿子。
而从始至终她都不打算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就连遗嘱都把孩子和严家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林也伊,你到底有多狠?
那一瞬间他真想问问已经长眠于此的林也伊,为什么瞒着他?为什么对他们那么残忍?为什么不拿这个孩子做筹码留住他?
劝方唯一告诉顾修平的时候他不做“如果我是孩子的父亲,而孩子母亲还不告诉我”这样的假设,是因为他不敢。他怕自己钻牛角尖,更怕自己有陷入林也伊的死循环。他最怕,这样的假设一旦成立,他不知道是该怪自己当初狠心的离开,还是该怪当初林也伊没有心狠到机关算尽利用她能够利用的一切。
“老公,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孩子的名字啊?”
“很久前就想好了。”
“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叫严遇林。严恺洲遇到林也伊,这辈子都没得跑了。”
他记得那天她问他的时候外面阳光正好,她依赖的躺在他的怀里,他们在计划着以后的生活,她说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就跟在他身边,不管他去什么地方,她都会跟着去。等他老了,退休了,他们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养老,国内国外都无所谓,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闭上眼,昨日往事尽在脑中浮现,她的一颦一笑,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是那么清晰。
睁开眼,严恺洲对上了林煜言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没有孩童的天真烂漫,很平静。他就这么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
他们的孩子有自闭症。
葬礼结束,林锐哲带走了林煜言,因为林也伊的遗嘱里林锐哲是林煜言的监护人。
他们甚至没有给他任何接近林煜言的机会。
雨依旧在下,豆大的雨珠模糊了墓碑上的黑白照。
看着林也伊模糊的容颜,严恺洲发现自己从未看清过她。
她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以外。
寥寥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是贺钧和丞御。
“沈知在国外赶不回来,他托我们……”
“嗯。”
“她给我们都打过电话,我们都没接,对不起。”
“不怪你们。”严恺洲平淡道。
贺钧他们因为他没有针对林也伊,也因为他没有帮林也伊,究其根源,他才是罪魁祸首。
“她之前来找过我,我没有帮她。总感觉她又在算计着什么,被她算怕了。现在仔细想想,以我和她的关系,她一定是走投无路才来找我的。”
严恺洲不敢回想那天的林也伊,她是那么高傲狠绝的人,却跪在了自己面前开出了什么都愿意的条件。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希望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