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忘了他是陛下的儿子,人心是偏的,总觉得自己的孩子本性是好的,只是受了奸人的谗言诱导才会犯下错误!废太子被贬为庶人,听起来似乎已经是天大的惩罚了,可事实呢?就他犯下的那些事而言,被杀十次头都不为过了。
杜衡不过是受了刘广的钱帮他遮掩,就被诛了三族,太子可是盗卖官粮案背后真正的主使者,却还能留一条性命,凭的是什么?不就凭他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吗?到时若是事发,你是不会有事,可陛下心里会责怪你、对你不满、甚至再不重用你,这些你都想好了吗?又能承受吗?”
许沛东此时也明白过来利害了,低垂着头道:“这次是儿子鲁莽了。”
“希望你是真的把这个教训记到了心里,如今你的婚事已定,要娶进门的,也是你所心仪的女子,日后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想想家中的妻子父母,担起你作丈夫、作儿子的责任来。这也是母亲今日将你带来祠堂的原因,今日的许家,是历代列祖列宗以他们毕生努力铸就的,你作为许家的第七十六代子孙,身上担着光耀家族的重任,不要辜负先人的心血。”
长公主说完这番话,轻轻闭上了双眼,仿佛终于说累了。
长灯浅明,一夜静谧。
*
十月底,宫中传下圣喻,免了成王禁足。
十一月,京城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城外灵安寺,顾小楼正一边围着暖炉烤火,一边等着炉子地下的烤红薯,嘴里还忍不住念道:“好香啊……”
“我说馋丫头,你是专门挑了这个时候来和老夫抢红薯吃的罢?”旁边公孙绩故意佯装不满道。
他这辈子走南闯北哪儿都去过,被困在野外的时候常有,做起吃食来很有一手,顾小楼自打吃过一次后便喜欢上,只嘴上还是秉持了师生二人一贯的相处风格道:“老师,您怎么能这么想,您烤的红薯虽好吃,但学生我是那么没见过世面的吗?当然不是!”
“哼,我看就是世面见的多了,才容易被这样简单美味的吸引。”
“老师,您用不用连吃个红薯都要讲出一番道理呀!对了,对了,红薯应该熟了罢?我帮您刨出来!”
“还说不是冲着老夫的烤红薯来的,比老夫还心急!”公孙绩说罢,便拿了把干净的钳子探身去取红薯。
矮矮胖胖的干皮红薯,头尾两截被烤的半焦,从中间掰开,香味瞬间铺满了整间屋子,入口甘甜,甚是美味。师生两个,一老一少,开始吃着红薯,就着小粥,用起了晚饭。
“老师,听说圣上前几日召您入宫了?”
“嗯,你也听说了?消息蛮灵通嘛。”
“非是学生消息灵通,实在是您的身份着实引人瞩目啊,你这一入宫,朝廷上下可都轰动了一番。”
公孙绩是前朝老臣,也就是元庆帝的父皇在位时的朝臣,论资历,比现下朝中现余的大部分官员都深,内阁的卢之孝、程敬礼在他面前都算后辈。只不过他经历特殊,终是没能在朝中一直待下去。他之前同云丞宣入京时,颇为低调,除了几个老朋友,没多少人知道他已进京。
元庆帝这一传传召,算是将他乍然一下推到了众人面前,但皇帝是不会在没用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的,元庆帝突然召见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甚至带点敏感的人,只怕还有什么后续。只是先皇弃用的人,今上难道要重新启用吗?
“丫头是想打听点内幕消息罢?问之前你不如先猜猜,陛下所为何事?”
顾小楼来之前早有过多种猜测,这时便说了几个出来,公孙绩听后,却是一直摇头。
“给你个提示,雍王。”
听到这里,顾小楼一下愣住了。
自回京后,纳兰朝派属下给她带过不少次信还有礼物,小到一束花、一支钗子,大到各类稀有的珍品名藏,陆陆续续送了十几趟总是有的。信上所写的内容也没有过分暧昧,多是些‘偶然得见此簪,清雅别致,堪配予卿…’
只是每次结尾都会加一句‘念卿’或‘甚念阿宛’,以致顾小楼每次看完都不禁有些脸热,心中却又漾起欢喜。
但说起来,她已有段时间没同纳兰朝见过面了,她只知道纳兰朝很忙,并没有刻意去探问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公孙绩看着顾小楼的面上,少见地升起了几抹红晕,于是摇头笑侃道:“看来,这里有人同雍王关系不太一般啊!”
顾小楼闻言,脸蹭地一下变得更红了。
公孙绩见此,笑着摸了把胡子道:“好了好了,少男少女情窦初开这种事儿很正常,老夫不逗你了。不过你平常可个是机灵丫头,就没从雍王那儿打听到点儿什么出来?”
“没有。”顾小楼说完这句话,心下忽生出几丝怪怪的感觉,一时却也说不好是什么。
“也是,你二人在一起讨论的肯定不是这种话题,你不知晓也属正常。”
“那老师可否一解学生心中疑惑呢?”
公孙绩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开口道:“我之所以提到雍王,乃因,这桩事其实是由雍王向陛下提出的!”
听到公孙绩这么说,顾小楼心中的疑惑更深了,“陛下召老师前去,可是因,老师是这桩事最好的实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