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眨呀眨的,湿漉漉的像只缠人的小猫,此刻瞧着坐着摆弄佩剑的那人,就差摇小尾巴了。
许岁安抬眸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收剑,微笑。
“最好是这样。”
两人正说着,崔逸进了屋来。掀帘瞧见许岁安,他身子一僵,又移开视线看向崔忱烟,冷冷道:“你出来。”
屋子里气氛一下极速下降,宛若冰窖。许岁安也顿声,垂下了头。
崔忱烟磨磨蹭蹭,跟着他出了门,不耐烦道:“做什么呀?”
崔逸下意识又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这才说:“爹让那位谢三公子陪你们一同前去。”
“谁?”崔忱烟愣了愣,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她睁大眼睛又问:“谢三公子?”声音有些大,满是不可置信。
崔逸有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少给我唧唧歪歪的,那位谢三公子可不简单。”
“谢家三公子功夫也没多高啊。”崔忱烟蹙眉,想起江湖上的传言。
“你还想和他打一架?”崔逸恨铁不成钢,瞪着眼道:“崔忱烟,你能不能长点心。你以为若远大师真的会教一个根骨不佳的人?退一万步说,谢舟喻功夫确实不怎样,但他一定有过人之处。”
“哦?”崔忱烟眼里闪着光,挤眉弄眼:“看不出来,您见解还挺深。”说着她朝屋子努了努嘴,嘲讽道:“你有本事,跟我师姐也说去?”
有病。
崔逸横了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
这头谢舟喻也已被安排住下,他卸了盔甲,只身着一青蓝衣衫,黑发用玉冠束起。此刻他站在窗前,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窗沿,面色沉沉,一双眸子里也仿若浪涛般起起伏伏。
他手指一停,心中猛然明白了些什么。
还未到夏日,天黑得稍早一些。街市小贩也都早早收摊回家,星星点点的灯火亮了起来。
城主府屋顶处,谢舟喻同许岁安正在一起吹冷风。
“是你跟崔城主提的?”谢舟喻的声音跟这黑夜一样冰凉,他语气有些不耐。
许岁安轻声一笑,她坐了下去,双手枕在脑后:“谢三公子,只是一起回京而已。”瓦片挨着手,还是有些冷的。她想,该喝一点暖暖身子了。
谢舟喻眼里闪过阴郁,俊秀的眉眼也仿若凝了冰霜。
“来一口?”许岁安已经坐了起来,摸到了身旁的酒坛子。
“也不知道许姑娘在凰台山都学了些什么,拼酒么。”谢舟喻扭过头去,轻捻着手指冷冷一笑。
不然该学什么,绣花?
许岁安猛灌一口酒,朗声道:“你这人说话这么干巴巴地做什么?”
谢舟喻眼神更加凌厉,抿着嘴不言语。
她声音放轻了一些,一字一句说道:“你说我,一个孤儿,无父无母。”
她又仰面喝了一口,眼里有些迷蒙。不知是不是今夜的酒太烈了,喉咙有些干疼。可她还是忍痛继续说:“流落街头七年,受尽冷眼,说话也没你这么夹枪带棒的。”
“以为这样我会同情你?”谢舟喻嗤了一声,眼里有着不近人情的讽刺。
许岁安抬眸认认真真瞧了他一眼,嘴角的酒还挂着,顺着下颚流到锁骨处,又再往下流,似乎到了胸口处。
有些凉。
她抹了抹嘴角,迎着风轻声道:“随便说说,没指望你往心里去。”
谢舟喻心里烦躁感越发强烈,他转身就下了屋顶。
夜风习习,扬起许岁安的衣角,明黄色的身影透着点点孤寂。
“师姐,该睡了。”崔忱烟站在底下朝她招手。许岁安闻声垂眸,扯了扯嘴角,随即将酒坛子一抛。砰的一声,碎了一地。
她大笑道:“好。”
天大亮,一行人整装待发。
崔夫人细细叮嘱着崔忱烟里里外外的事,告诫她切莫惹祸,崔忱烟连连应答,一张脸都笑僵了。
到底还是踏上了路,谢舟喻带徐霖行在前头,崔忱烟与许岁安居中,其他士兵在后。从津州到京城约摸两日路程,抄的近道,从津州到樾城,再从樾城到京城。
“谢三公子不是去年才从浔安峰回京么?”崔忱烟看着那人挺拔背影,扬声说:“竟这么快就去了战场,报效大梁。”
她话里倒是有些打趣的意味。
谢舟喻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扫过许岁安,收回视线道:“崔小姐也可以。”
崔忱烟一哽,嘴角微抽。
……
一日赶路,众人皆是有些劳累,不过傍晚时也抵达了樾城。
刚找好客栈,小雨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外面一片迷蒙。许岁安让崔忱烟先去休息,她笑说自己要去逛逛。崔忱烟有些不解,这雨天有什么可逛的,但她一般是劝不住也管不了师姐的事,索性直接到了房间休整。
许岁安扬手撑伞,孤身出门。
客栈二楼,谢舟喻正端着热茶,他看见那人背影,下意识眯了眯眼。
滴滴答答,春日的雨并不大,只是偶尔吹来一阵风,凉意直灌脖间。
“我晏家没有你这样的人,滚!”
少年跪在府门前,眼皮低垂,雨水早已打湿脸庞,透着青色,嘴唇也微微泛白。他一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身子挺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