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没什么不好。”岑潇并无顾忌,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死结,靖文帝的死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两代人都纠缠在一起,谢家那些受了无妄之灾的人又何其无辜,除了死,还能用什么来交代?
谢舟喻拧着眉,到底是没说话。
“我从前觉得,他性子随性,怕是坐不了几年。”岑潇噙着笑:“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宫里这么多年,他都能熬过来,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好的。”
“只是你,谢家怕是还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他偏头看着谢舟喻。
谢舟喻做这些,是没有让谢家的人掺和的,他们或许也恨意仍在,可他们不动手,就让他来好了。
父亲怕一动手,谢家最后的苗都保不住,他忠了半辈子,又怕了半辈子,大哥那样的人,也小心翼翼经营着那个家,他们谢家不比从前了,风雨飘扬间,晃动不定,无法安睡。
如今,都好了。
“无所谓。”他松开握拳的手。
岑潇也不再多说什么,他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岑潇走得安静,谢舟喻垂眸想事想得出神,竟也没注意到许岁安走到他身旁,她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轻轻一拉道:“走啦。”
天光破晓,悉数打在了姑娘笑意盈盈的脸上,明亮娇艳,像是初出的太阳,温暖将人包裹住,眉眼弯弯处,俱是缱绻模样。
他回神,嗯了一声,扣得更紧。
如今,真的都好了。
——
五月初,安王梁谌登基,改国号定,始称定和元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断断续续写的,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其实还是有些点没写到,不过我觉得到这就好了。关于有些内容情节确实有些仓促,我昨晚连夜码了大结局,写的时候其实和原设定还是有些偏差,不过都没关系了。
ps:还有两个小番外,明天更~
第51章 番外裴眠
裴眠第一次见到岑潇的时候,他一身脏乱,是流亡了许久的乞丐,整个人都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邋遢至极。可那双眼睛透亮得很,像大齐终年不化雪的高山,又冷又寒。
彼时裴眠还是个半大孩子,他喜欢一切刺激神经的事物。
譬如岑潇。
将人捡回来,也没想过给他好日子过。裴眠是大齐的凌王,是自幼就有无上荣宠的皇族,而岑潇,只能算他的玩具。
只不过是个特殊的玩具。
岑潇很隐忍,是那种鞭子往身上抽也能咬牙一言不发的人。他太深沉平静了,像是没有什么能激起他别样的情绪。
裴眠却喜欢极了。
那日他打了岑潇一耳光,顷刻间他的脸就红肿了,可他还是抬手抹了血迹,神色淡然:“殿下,不用费心了。”
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激怒自己就是裴眠的乐趣。
裴眠像是得了什么珍宝,他笑嘻嘻地又抽了他一鞭子:“你说话了,你今天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
鲜血又染红了一片,映着夕阳,露出了几分诱人的亮光。
裴眠是个偏执的人。他一日日长大,可从没有想要放过岑潇。
春日料峭,清酒洒满一地。轻风吹过几个弯,飘过了少年郎的肩头,抵达了山丘。
“岑潇,岑潇。”他喜欢叫他的名字,尾音总是止不住地想要拖长,在舌尖打转,绕过牙齿,喉间,周身。
岑潇从不忤逆他,但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讨好他,这个冰湖一样的少年,倔强得令人发指。
夏日时他鲜少出门,喜欢坐在亭间,喜欢岑潇晒在太阳下,为他烤鱼。
“岑潇,你真厉害。”他捂住冰块,凉气让他舒服得动也不想动。
“喂我。”看着岑潇面无表情又隐隐发白的手指,他只觉得鱼确实是很香。
一晃一晃,到了秋日,他就爱去山上闲逛,诸如打猎,赏花,拜佛。
拜佛,这是岑潇唯一一次皱眉。
裴眠拉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抚平他的眉间,低声细语:“岑潇,佛祖会喜欢你的。”
佛祖喜欢什么样的人,一个少年怎么会知道呢,可裴眠却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
他觉得,岑潇真是一个好人啊。这是我最好的玩具了。
那时候他跪在蒲团上,诚心诚意,如玉面容在青灯下,虔诚无比。
佛祖,要保佑裴眠和岑潇,长长久久在一起。
后来冬日来了,他拉着岑潇光脚踩在雪地里。然后割开少年的手指尖,看着鲜红的血液流淌在洁白的地面上,他欢呼着:“岑潇,你的血,好香。”
他说好香,便是真的很香。比冬日里盛开的腊梅还香,又甜又腻,让他整个人都滚烫了起来。
“嗤——”
一刀滑过,他也流了血,几乎是蛮横无理地滴在了岑潇的血迹上,刹那间便混在了一起。
“这样我也是香的了。”他欢呼雀跃,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些年朦胧的情感就如嫩芽出土,带着无惧和狂妄,势必要开满天地之间。可裴眠当时还不知晓,他只觉得太好了,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岑潇。
岑潇,岑潇。
他心里偷偷想,我最喜欢岑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