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马雕车香满路,沿途走来路过一个面具摊,江微尘回想过去的细碎片段,不禁停下脚步:“琼芜,带着孩子们去买糖吃,我且独自去逛一会儿再跟你们会和。”
“是。”
走了一段路,人挤挨挨中,两个孩子很快就被捏糖人的摊贩吸引。琼芜紧跟着他们,半步不离。
“我也会捏。”乘月望着那人精湛的手艺,忙笑道。
昭九轻哼一声,不以为然:“你才不会,你笨手笨脚的。”
“我是笨手笨脚的,但我们可以让风捏。”
诧异噘嘴,昭九下嘴唇嘟出来,有点小委屈:“可爹爹不让我们用。”
“小小用一下又没事,给你看我这几天训练的成果。”
她转眼在人群中瞥见个一身玄衣之人,轻轻抬手,一块小石头便飞了过去。
“啪”!
本想恶作剧一番,乘月一愣。
只见那人精准接到了她的石子,紧紧握在手中。
往上看去,她戴了黑色的半脸面具,却掩盖不住倾城的容貌,那双洞察世事的深邃双眸瞥向她们时裹挟浓浓的温柔,令人深陷其中。
好奇怪的感觉。
下意识牵住昭九,乘月盯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紧紧盯着,目光不移。
“挺精准,就是缺了点力道。”女子走近她们,把石子丢还给乘月,倏然蹲下身子轻揉她头顶的碎发。
并没有强烈的抵触感,反而很受用,乘月轻哼一声,不愿服输:“那你来。”
她低眸浅笑,只一抬手,那石子便随着她的手指漫天乱飞,随即变成一堆粉尘,落在地上。
“哇……你好厉害……”她小声感叹,“技不如人,是我输了……可是你是怎么会操纵风的?我认识的人中,只有我和九儿会……爹爹也说,这世上也只有娘亲会——”
她忽不说了,小嘴张着,眼睛瞪得老大。昭九盯着面前的漂亮女人,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那张脸就算只得见一半,那双眼似乎有莫名的羁绊将他连起来。
娘亲的画像,他看了数千遍。
却不敢认。
琼芜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人,只是过于震惊说不出话,满手是汗。
“长须囚了我七年,我体内毒素太多,也清了七年。”她簌簌起身,拍拍琼芜的肩,“不过我现在是真真痊愈了,念力也用得自如……阿尘呢?”
“他,陛下……不……公子……他……”琼芜结结巴巴,满脑子空洞。
“在面具摊的时候他就与我们分开了。”乘月心急抢话,伸手扯住她的衣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我……”
“抱歉,缺席了你们七年的童年。”她倏然将她们揉入怀中,清新的药香萦绕着,温暖的安全感钻入两个孩子的心。
“呜哇哇……娘……娘亲……”
昭九率先哭了出来,搂着她的脖子要抱抱,乘月憋着,紧揪她的衣服,一团一团,嘴巴咧着,终哇哇大哭起来。
她挼搓着她们的头,亲吻二人的面颊,欣慰莞尔。
阿尘,你把孩子们都照顾得很好。
她们都很可爱,很出色,如你一般。
江微尘此时正盯着面具摊发呆,望着一白色面具出神。
“这个我要了,不用找了。”他将碎银放于桌上,取走那张白色面具,思绪渺渺。
重逢一个人,究竟需要多久。
早前,他用了四年,如今,又要几年。
十年,二十年,或是一辈子。
人潮涌动,却没有他想见的人。他茫然走在街上,举起面具盖住脸,掩盖心中的悲戚。
一身着玄衣之人与他擦肩而过,她望了他一眼,浅浅的笑,空气中飘散出淡淡的药香。只走了几步,他倏然停下,温润的桃花瓣唇微张,琥珀色的瞳瞳孔骤然缩起。
此情此景,恰似当年茗花楼。
仿佛人在眩晕时看见的幻觉,多年思念一应涌出,排山倒海般揪着他的心翻转。
是她吗?
是他的阿玖么?
他回头急急奔去,逆着人流而上,拨开一个又一个人陌生的面孔,寻找那一丁点儿幻影。
都不是她。
阿玖,阿玖……
光阴迢递,他望着熙熙攘攘热闹满街的无尽长路,喘着气站在偌宽的市集正中,如此孤独。
一朝离别,又是七岁春秋。
他在孩子们面前装得镇静,装得不甚在意。但那些梦里,她清晰的面容深深镂刻在他脑海,思念捆着他喘不过气。
倏然绷不住了,他双眼通红,抬手捂住面,那雪白的面具飘然落地,泪亦汩汩而下,热辣滚烫。
这次,又因一个晃影,又因那擦肩的一瞥,思念复如滔滔江水无情淹没了他,再浮不能,压而不起。
阿玖……我好想见你……
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转身欲走,忽被一股莫名的力拽住,他轻呼一声,猛然被拉入无人的小巷。
幽深的尽头,她双手接过他,将他紧紧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