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日不见,那颗椿树竟然也长出了叶子,油绿的颜色十分醒眼,燕青提就藏匿于其间,江管事那头竟也无一人发现。怪哉。
“走!我不找他,我找夫人去。夫人不收拾他,我财神爷这名就倒过来写!”
财神爷气呼呼的声音飘过小院,落在这边人的耳朵里,接着,一阵脚踩软雪窸窣声逐渐远去。
燕青提见人走了,指尖旋起一朵花火就将浮于风中的瓜子皮吞噬殆尽,果然是连一点灰都不留。
他也看见了白岚,身形一动,便利落地跃了下来,稳稳立着雪地上,抬头望去,似是感慨,“连这树都长叶子了,今年都是些什么事。”
不止椿树长了叶子,其它枝头也是长出了些喜人的嫩绿色,只是长势没椿树好,这好似一夜之间变了样,灰白之色的天穹下,红色的瓦,绿色的夜,清新自然。
白岚听见燕青提自语,回过身询问素琼。素琼替她拍了拍肩头的细雪,道,“漠北极寒,寻常草木在漠北是修炼不得的。椿树在我之前便在了,只是难以修炼,近些年连叶子都长不出一片,更怎么修炼成人?”
草木畏寒,连白岚也是如此。
“仙子初来也是吃了漠北的亏,但也好在那冰救了仙子一命。”素琼同样觉得所见匪夷所思,“自从他们栽在这儿,落光了叶子,也再也不长了。这时候漠北花木新发,这是头一回的事。”
白岚点头,要不是那冰,她少不得多吃一些苦。同时,她也疑惑,“既然如此,那为何不离了漠北到别处驻根?”
素琼摇摇头,“世间千般人万般事,小仙子莫一语论之。如此自有它的打算。”
若是尾巴在这个地方,一定是要刨根问底的,可白岚也是有自己的行事法则,凡是遇到他人伤心事,不多问,不多看,不多论,刚才已经是破例了,跟着尾巴久了,自己也管不住自己那张嘴了。
一扭回头,就见燕青提近在跟前,白岚吓了好一跳,脚步微微退后一步,定了定神,撇了撇嘴,无奈道,“燕大爷,你走路能事先知会一声么?”
那厢燕青提缓缓支起身,一手托肘一手擎着下巴,居高临下般打量着小动物,“小东西,看来我们漠北的土地还是很养人的。”
还是小团子的时候,那眉眼皱在一起,跟如今的白岚判若两人。
素琼在白岚身后朝燕青提道,“殿下,注意些仪态。”
这时,有人来了,白岚寻声望去。
“你有时间在这里跟人贫嘴,不若花些时间去把你殿里的账本批了,也好积些阴德。”
燕青徵的身影出现在一道门后面,后面跟着好些人,一看就是身强力壮的,扛着好些大红漆箱子。
箱子装不下去的,有一张约半丈长的檀色案几,锃亮厚重,大概不是什么普通木料,被两个壮汉抬着。
燕青提眼尖看到了什么东西,当即怒叫,“燕青徵,你搬我东西做甚么?”
“做甚么?长了那双眼睛是无用的么?自然是要收拾一下那东苑了。”
燕青徵对人温和有礼,对待那燕青提却是十分不客气的。
就在燕青提面露惊恐之际,燕青徵朝身后低语,说罢,门后边那些人便搬了东西往旁边走去,丁零当啷一阵响。
白岚一贯不喜揭人伤心事,可没说她不喜欢看热闹了,若不是她好奇心胜了了胆识一筹,这不才沦落到今天?
诚然,好奇也不该是她的作风。她有自己的原则,但有时候还是要看心情。做人要懂得知趣,有热闹摆在眼前还是要看的。
这有热闹不看,人生是得多无趣?
不羁的少年郎仿若蛇被捏住了七寸,而燕青徵就是那无情的屠夫。
白岚跟着人溜进东苑,一瞅,这地方更是装潢精致,廊阶亭都有,花木也都比北苑多得多,甚至还有一个池子,只是被冰封住了,华丽是华丽,但感觉少了丝人气。
她回望去,隔壁就是北苑,原来隔得这么近,椿树叶子都看得分明。
奇怪,隔得如今近,却好似天各一方,那方春意盎然,这边草木仍旧是死气沉沉,是真的一丝人气都没有。
捧着赤红琉璃宝盒的壮汉一脸为难被燕青提指着,手中的东西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总归,那壮汉怒了,“二殿下,笔都装在里头,就算是下了水里头都没事,你如何这么计较?”
燕青提想夺过他手中的宝盒,奈何被那壮汉躲过了,他只好同他解释,“就算有盒子装着,我心尖尖的宝物怎么能放在地上?!正如你家妻子穿了衣裳你舍得让她大冬日的坐在地上么?来,给我。”
闻言,那壮汉一震,问道,“那如果是呢?”
少年郎压低着声音,循循善诱,“那就真是个狗东西,不称职的丈夫了。”
听罢,壮汉一愣竟落了眼泪,将手中的宝盒往燕青提手中一塞头也不回出了院子。
见那壮汉走了,燕青提才冷冷一哼,“小小冰妖,我的东西哪能被你碰?”
别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燕青提的心眼有时比海底针的针孔还小。
可是,走了一个壮汉,还有数不清的壮汉,咱鼓起力气啊,从那好地方啊,搬来啊搬,搬不尽的书籍啊,还有那木桌,椅子,花瓶,花架,绒毯......文房四宝那贵重,碰一下,二殿下喊一声,这也不准那也不准,累死了谁呀,累死了二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