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下去。”赵熙微微叹气。
仆从鱼贯撤出花厅。
赵熙起身,撩衣欲跪在母亲膝前。
祁峰急抬头。赵熙回目扫了他一眼,“老实呆着。”
祁峰抿唇又跪回去。
姜婉见二人互动,心中又狐疑。她沉了口气,勉强抬手,“摄政王请起。”
“谢太后娘娘。”祁峰起身。这才抬目看了姜婉一眼,只一眼就愣住。老太后在他记忆里的样子,光彩荣耀,如今鬓发灰白,满脸病容。祁峰迟疑地看向赵熙,赵熙微微摇头。
姜婉也有空细致打量面前的人,不禁又慨叹,世上会有如此相像之人?若不是正君死后封棺那日,万众瞩目,她还真是要把眼前这人当成顾铭则来看。忆起顾铭则,五年来的一幕一幕,又在姜婉心中翻腾。不是不喜欢那孩子,只是不喜欢他背后的顾相势力。那孩子初入公主府,她就从宫中挑老成之人入府训教,正君也被抓住过几回错处。可此后,那孩子就渐入佳境,竟是再不犯错。她也没了规整他的理由。
虽然身子不好,可是辅佐赵熙确实尽心尽力。五年来,把公主府打理得铁桶一般,她坐镇后宫,也渐渐地放下了心。
她这回病倒,真的感觉时日无多。女儿的身边,若能再有一个像顾铭则那样的人辅佐,她也就算是安心了。眼前这个祁峰,能力是有的,单看女儿是否能拿得住他。他身后,还有整个燕国,这次联姻,她们不亏。何况不是元配,若不好,可以休掉。转瞬间,老太后心里转了许多个念头,于是她微微叹息,“罢了,既然我儿喜欢,便遂了你们的意思。”
“母后。”赵熙眼中有些湿,过来搂住她。
“哎,休要胡闹。”姜婉温和地揽住女儿,眼中有泪意。
有侍从从花厅外进来,请祁峰入内更衣。
赵熙拦下,“先不必换装,过些日子阿峰伤愈了,还得回去。”
姜婉精神不济,点头,“好。”抬手让人退下。
两人退出花厅,月已经升起来了。皎洁的月光,如水般泻在回廊里,柔纱一般。两人的脚步同时放缓,仿佛不愿打破这份安宁。
别院不大。走了一会儿,便回到赵熙的院子。
祁峰站在门口,看着她入内,赵熙站住,嘱咐道,“早歇下吧,明天还要回营。”
“好。”祁峰含笑应了。赵熙疲惫笑笑,由人接进去休息了。
祁峰负手立在夜风里,侧面大树后有轻微声音。一个内侍从树后转出来,敛目低声,“大人,太后娘娘召您。”
祁峰微微皱眉,“好。”
--
顾夕睡醒时,已经是黎明。
山峥守了一夜,实在熬不过,伏在床边睡着了。顾夕自己坐起来,呕过血,胸口不那么闷了。他在山峥身上搭了被子,自己悄声出了帐。
这是摄政王营地,周遭非常整肃安静。远远可闻兵士操练声。
顾夕转过几个帐子,来到医帐。上次替他诊病的老军医恰从里面出来,迎面看到顾夕,吃了一惊,“大人怎么起身了?”
顾夕抱拳,“在下此次前来,是想向老人家细询。”
老军医点头,“当日老朽诊断,大人似中寒毒,若是大人常觉身体疲累,嗜睡,便是寒气愈强,正气愈弱的表征了。”
顾夕脸色微微发暗。
老军医看着面前漂亮得耀目的少年,也颇遗憾,“大人身负上乘内功,可平日对阵,总是内伤缠绵,内息牵动,吐过血吧?”
顾夕黯然点头。
“那就是了。”老军医翻出几味药,调配在一起,递给顾夕,“寒毒并不会立时要人性命,只是让人虚弱,若是不再接触那毒了,以大人的内功,勤加导引,经脉之损可修复,大人也就无恙了。”
顾夕接过药,“在下记下了。喔,老人家可知那毒大概是怎样侵入?”
“毒从口入,是直接中毒。可观你症状,该不是直接服毒。”
顾夕皱眉。
老军医索性说得直白些,“过精血……但凡是此类,都有可能。”那老军医絮絮道,“大人可想出来是哪里染上的?弄清楚才好防范呀。”
“精血?”顾夕一惊,他只与一人肌肤相亲,那就是赵熙。难道赵熙也如太后一般,中过寒毒?
“老人家是摄政王钦点的圣手吧。”
老军医一怔,点头,“老朽本在药馆,擅解毒调药,摄政王寻到老朽,聘为军医。”
顾夕咬唇,从侧面坐实了心中的猜测。想到赵熙也将同太后一样,要受寒毒折磨,顾夕心里又惊又疼。他急切间,就想回到赵熙身边,急急向外走了几步,突然又站下,“老人家可知滴血认亲的事?”
老军医明显没跟上他思路,愣了好一会儿,答道,“是古法,但不准确。”
“怎么讲?”
“即使不是亲人,血相或也可相融。”
“那若两滴血不融呢?”
“那就定不是亲人。”老军医道。
“喔,”顾夕点头,原来滴血,是排除亲人关系的,不是认亲用的。怪不得这古法,始终秘不外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