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向谨小慎微,礼数周全的云栖,却毫不客气地直接谢过那监工太监。
她是真的快渴死了,累晕了。
再不歇歇喝口水,她只怕真会一命呜呼。
监工太监也没工夫再搭理云栖,又继续指挥宫人搬抬东西。
自然,叫骂声是不会少。
云栖溜着宫墙底下的阴凉,一路回到西苑的含冰居。
怕自己这一头血吓着人,云栖有意没走正门,改走的后门。
原以为大中午的院里不会有人,却好巧不巧正撞见管烧饭的赵姑姑在摆弄她那株两日前才开花的丝瓜。
突然窜进来个一脸血的人,任谁都得吓一跳。
赵姑姑却半分没被吓到,但脸色却不大好,皱着眉头,抿着嘴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她快步迎上前,一把拽过云栖,盯着云栖额头上的伤口猛瞧一通后,才粗声问道:“谁打的?”
“姑……咳,姑姑稍等。”云栖挣开赵姑姑的手,一溜烟跑进了不远处的小厨房。
赵姑姑追过去,见云栖从缸里舀起一瓢水,捧着那比她脑袋还大的瓢,“咕咚咕咚”往下一通猛灌。
一瓢水灌下去不够,又灌了半瓢才停。
云栖捧着空水瓢,满足地打了个嗝,冲赵姑姑笑了笑。
整座行宫里,她也就敢在赵姑姑跟前这样没规矩了。
赵姑姑盯着云栖,是又气又心疼,“不给水喝还打人?”
“没打人。”云栖放下水瓢,将之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给赵姑姑讲了一遍。
赵姑姑听后,没多说什么,只叫云栖往后不要再管这种闲事,便忙着帮云栖收拾额头上的伤。
伤口不大,却有些深,好在已经不流血了。
“这样放着不行,我记得吴才人那儿好像还收着半盒伤药,我去给你讨些过来。”赵姑姑赶着说,赶着就要往前院去。
云栖连忙将人拉住,“姑姑别忙,一点儿小伤,不必擦药。”
“就不怕留疤。”
“我又不做娘娘,留个疤怕什么。”
一直绷着脸的赵姑姑,被云栖这句话给逗乐了,她端起云栖的脸,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眉眼尚未长开,但将来能不能出落成美人,却已经能看出些端倪了。
赵姑姑打量着云栖,忍不住一声叹。
心道:这样标致的可人儿,就该投生户好人家,过衣食无忧的日子,左右不该入宫当宫女。
这当宫女呀……
“唉……”
听赵姑姑连叹了两声,云栖不明所以,忙问:“姑姑怎么了?”
赵姑姑回神,冲云栖笑笑,“锅里给你留了饭,你且等着,我给你热热去。”
“姑姑别忙,我自己来就好。”
云栖转身去到灶台前,取了柴正预备生火,忽然远远听见一声惨叫。
云栖手一抖,险些被柴火刮伤。
赵姑姑显然也听到了,她扭头望着前院的方向,眼中满是不屑,“西屋那位又在作妖了。”
哪是作妖,分明是在作人呢。
云栖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放下手上的柴,起身对赵姑姑说:“我去前头看看。”
第2章
“你回来。”赵姑姑一把扯住匆匆往外走的云栖,板着脸问,“才嘱咐你的话,转脸就忘了?”
“姑姑,我这管的可不是闲事。”云栖连忙解释,“上回宜香挨打,是咱俩一同给她擦的药,人被打成什么样,您都看见了。这才过去几天,她身上的旧伤八成还没好呢,哪能再扛住一顿毒打。”
赵姑姑听了这话,依旧板着脸,但声儿却明显软了几分,“西屋那个再闹,也不敢真把人打死,你就算去了,还有本事劝住她不成?仔细她疯起来连你一起打。这打在身上,可揭不下来。”
道理云栖都懂,她也明白赵姑姑拦她是为她好。
但对方是宜香呀。
是打从来到昌宁行宫,就一直与她在一处学习宫规,又在一处当差的小姐妹。
是约好来日出宫以后,也要一处谋生的挚友。
不就是挨几下打吗?若可以,她倒是愿意替宜香挨。
“姑姑,我就是去看看。”
赵姑姑摇头,愁的眉毛都拧成了一团,“你呀,就是心肠太软。若不改了,往后擎等着吃亏。”
她心肠软吗?
自从穿到这个世界,经了些事,吃了些亏以后,她的心肠可比从前硬多了。
不再轻信他人,也不再随便对人好。
就是怕重蹈覆辙,再吃了旁人的暗亏。
不过赵姑姑既叫她改,她便老老实实地听话,再尽力改改。
俗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赵姑姑三十出头的年纪,虽然算不上老人,却绝对算是宫里的老人了。
赵姑姑在宫里当差的年月,比云栖的年纪都长,宫廷生存经验那是相当丰富,简直就是一本行走的宫廷生存指南。
只要是赵姑姑提点过的话,云栖都恨不能拿笔记下来,晨昏各诵读一遍,以警示自己。
凡是赵姑姑说不许的事,她绝对不会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