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不同意,就扬言道:“这八十亩地,早晚是俺们的,有人啊心强命不强,人是争不过命的。”
她公婆倒是没偏心,对大儿媳非常满意。她勤劳善良,勤俭持家。天生一双大脚,身体壮实,力气也大。
她生三闺女的时候,刚生完孩子,听到外面有人喊:“你家的驴跑了。”包上快头巾,就出去撵驴了。
她婆婆回来,在大街上看见她,感觉不对劲。回家听到屋里孩子哭,才想起来看她的肚子。
赶紧撵她进屋休息:“你这孩子,不要命了。生孩子也不知道喊个人,还敢出门吹风。”
二老就盼着她生个小子,还真盼到了,她三十岁上生了个儿子,起了个贱名叫“锅拉”。
儿子有了,丈夫却一场急病走了,那时儿子才八个月。公婆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也先后病倒了。
公公临死前,怕她吃亏,就做主把家分了。八十亩地,一家四十亩,婆婆跟老大家生活。
她的“骡子”外号,就是从这时被人喊起来的。丈夫走了,儿子还小,大闺女也刚十三岁,还跟着个生病的老人,家里地里就靠她一个。
她弟媳又换了新话题:“天生的寡妇命,硬要儿子把男人克死了。一个女人家,守着四十亩地,看着长草吧,就知道瞎揽吧(强占)。”
她带着婆婆去了县城,找刚兴起的西医,花了十块大洋,给老人治好了病。
以后的日子,她让老人在家,带着9岁的三女儿操持家务。自己带着13岁和11岁的两个女儿,下地干活。
她和婆婆都是寡妇,连个雇工也不敢用,就怕别人议论。村里人也躲着她,一是她弟媳嘴臭,二是怕人议论。寡妇门前是非多,谁也不愿身上沾腥。
也亏她壮实,心量也大。犁地、摇耧、扬场,地里的活计样样拿得出手,不比男人差。到了农忙季节,实在忙不过来,娘家来人帮她一把。
儿子六岁时,丈夫仁亲的母亲去世。作为干儿子,她家得上大供,行大礼。
她弟媳趁机刁难,不准丈夫和儿子出头。“她不是能吗,男人干的活都能干,让她自己行礼去,人家有儿子,用得着你们装孝子。”
亲兄弟不出头,别人更不敢上前。她还真犟上了,找了个响器班,跟着人家学行礼。
到出殡的那天,她用牛车拉着三十碗的大供,自己带着儿子,在灵棚行了套三十六路的大礼。
第191章 “老骡子”的辛酸
干亲是重要亲戚,行礼放在最前面。响器班子和她熟了,配合着她行礼的节奏,起劲的吹打。一套大礼行下来,用了半个多时辰,有板有眼,没出一点差错。
有她镇着,下面连着几家都出了错。大伙就传开了,十里八村都知道,韩屯有个寡妇,比男人都能干。
她弟媳听说了,撇着嘴说:“她长的那样,是和男人差不多,不男不女的,像个骡子。”
大伙一想,还真让她弟媳说着了。她整天在地里干活,风吹日晒,皮肤又粗又黑,和男人真没啥区别。于是,“骡子”的外号就按在了她的头上。
她脾气也好,谁喊都应着,还笑呵呵的说:“又不少块肉,大伙就图个乐呵,连俺自己都快忘了还是个女人。”
慢慢的日子过起来了,还买了一个骡子和一架骡车,四十亩地也守住了。儿子十二就给娶了个媳妇,也和她一样,是个五大三粗的女人。
结果,解放了,她家地多,划了个富裕中农的成分。韩玉臣的父母,前面的三个儿子娶的媳妇,都和婆婆上不来,分家另过,地也分开了,结果一大家子都成了贫农。
村里人都知道情况,也没拿成分当回事,就是她妯娌俩,一辈子上不来。
大伙都喜欢嫂子,她干什么都利落,胆子又大,丧事给老人净面换送老衣,一般都找她,接客送客也是她的活。
近些年,她上了年纪,就被称为“老骡子”。老二奶奶这是特殊情况,就没喊她。
韩德库认死理,非得杀头猪,给她娘大办一回。执事都劝他,“你家的亲戚少,杀猪也用不了,去集市割些肉就行。”
“高高三”也要杀猪:“俺奶奶自己就喂了两头,得杀了给她办桌大供。”
丧事的大供有说头:十碗方子肉,每方五斤;十碗公鸡,十碗鱼。方子肉用中间的五花肉,碗里装不下,都是架在碗口上,不杀头猪还真出不来。
这样的大供,解放前的大户人家,才摆得起。解放后,特别是饥饿时期以后,就没听说过有摆大供的。
现在的好供就是十碗肉的,每碗不到一斤,有“供肉不过斤”的说法。
一般就是上桌花供,也是十碗。两碗肉,一碗鸡,一条鱼,一碗酥肉,一碗炸面丸子,其余的就用应季的青菜配上。
就这也有好多人家上不起供,拿两块钱给执事的,用主家的供摆一次。
大家听他爷俩这么说,也不拦了。大伙都说:“老二奶奶这叫先苦后甜,走了也风光一回,咱村得有几十年,没见过摆大供的啦。”
个别的人私下里议论:“真不知道老二奶奶咋走的,一家子悄没声的自己换的衣服,这是图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