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在1分17秒,和2分24秒。”
其余都是重复的吉他和弦。
邱漓江的眼里折射着冷白的月光,像富士山上终年的积雪,高不可攀,又美得惊心动魄。可看向她的时候,软化称了一滩雪水。
她跟着一起被融化了。
“我17岁的时候和你相识,24岁和你重逢。这是我不怎么幸运的人生里面唯一澎湃的两个节点。因为有这两个节点,其他漫长的荒芜我都可以忍受。”
他说得很慢,如一个正常人在伪装了十年的哑巴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唯一遗憾的是这首歌的结尾,本不应该是这样。但就那样断在那里吧,反正也没有机会了。”
“不,你有。”
游枝像那首曲子里骤然而至的鼓点,倾起上半身,拉过邱漓江的衣领。
借着漆黑的夜色,不待他任何防备,粗暴地吻住了他。
月光静默,游枝的心脏却开始猛烈地跳动,思绪紊乱,无数画面像万花筒似的旋转着:缤纷的雪下摇晃着驶入隧道的列车;海边炸裂的烟花下相互牵着的手;大雨滂沱里飞驰的摩托车和怀抱的骨灰盒;零下过道里没有蜡烛的奶油蛋糕;破开鬼屋后扬长而去的自行车;微醺的深夜里被他推开来封口完好的酒瓶;灰蒙蒙的雾霾中插着兜目送她进考场的身影……最后定格在那个异国的深夜,他们肩并肩坐在便利店里咬饭团,店里放着男人的歌声,怯懦地唱着要在车中偷偷接一个吻。
然后他说,不如将对方放生。
可他哪里知道,她离了他的身边,就已经是一条死路了。
邱漓江在那一瞬间愣住,接着侧过身子,反客为主。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此消彼长。她被按回原位,仰着头,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不同于曾经在火车卫生间内如偷窃一般地短暂相贴,也不同于他在孟晚桃唇边落下的蜻蜓点水。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亲吻,饱满,炽热,如世界上每一对拥吻的恋人。
唯独不一样的是,这个吻中带着药片的苦涩味道,泄漏了他们不容于世的卑微。
邱漓江不可置信地放开她,顶着喉尖,吐都吐不出来。
“……你给我吞下了什么?!”
“安眠药。”游枝平静地看着他。
图穷匕见。
作者有话要说: 感兴趣的一定要去听一听ólafur Arnalds的《3055》。
音乐人到最后只会用音乐去表达他的情感,这一首是我心目中最接近邱漓江写给游枝的曲子。也诠释了她对他的意义,是震慑灵魂的相碰。
☆、第 61 章
邱漓江立刻伸手去抠喉咙,想把药吐出来,但那药片那么小,早就溶入了管道。
他干呕了几声,拉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往屋内跑去。游枝紧跟着下了车,一路追着邱漓江进了厨房,眼见他抽出了流理台上沾了灰的菜刀,心脏突突直跳。
游枝顿时脸色煞白,语不成声:“你别乱来!”
邱漓江决绝地瞥了她一眼,手起刀落,胳膊上被划出一道猩红的口子。刀尖碾上皮肤的刹那,他眉头剧烈发颤,但还是恶狠狠地往下切。
“你疯了吗?!”
他嘶声:“是你先疯的,我只好陪你一起了。”
“没有用的。”游枝抖着嘴冷笑,“在你睡着之前,你会先失血过多死掉。杨国伟倒是不用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靠近邱漓江,药效的反应像潮水般慢慢上涨,他拿着刀的手有些乏力地垂下去。游枝当机立断,迅速地飞扑过去抢刀。
邱漓江反应慢了半拍,被游枝抓到了半个刀柄。两人贴得极近,挣扎的间隙游枝甚至能感觉到冰凉的刀尖隔着衣服在肚子上乱窜。谁都不肯放下刀,直到刀尖倾斜,猛地割破了游枝的外套。鼓胀的羽绒一泻千里,像四月上京的柳絮落满身。
邱漓江像被烫到了手,一下子把刀甩了出去。
他紧张地摸上伤口,正好是在腰的位置,游枝浑身僵直,没有推开他,感受着手指在腰间摩挲片刻离去。他在灯下望了望,确认没有血迹,才松下神,语气不善道:“我现在就带着杨国伟走。”
他刚走到客厅的沙发处,被游枝从身后死死地抱住腰,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至少这一刻,邱漓江没办法挣脱她。
或者说,是他没能狠下心粗暴地甩开她。
她轻声呢喃:“你已经很困了吧。”
邱漓江绝望地站定:“游枝,你真的聪明过头了。”
“你不是不愿我当共犯吗?我同意。那我自己单干。”游枝贴着他的背,得意地眯起眼笑,“没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没你说的那么多复杂情绪,你猜不到原因吧……我就想光明正大地亲你一下。”
“……你才是那个疯子。”
“如果不是这样,我不敢的。”她闭上眼睛,有一种向神父告解的脆弱,“因为在六年前,我做了一件特别懦弱又特别大胆的事情。我在火车上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吻了你。你的嘴唇好冰,没有任何温度。我像吻在一片雪上。”
“我保留着那个没回应的吻六年,总是忍不住幻想,如果你当时醒了,会怎么样呢?会抱住我吗,还是会恶狠狠推开我?可是我又那么那么害怕你知道。我一直都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胆小鬼,除了今夜。”